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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:7年前 (2018-01-28)来源:怀孕期阅读量: 650
飞机在跑道上缓慢地滑行,远方的埃菲尔铁塔一如既往地灯火璀璨。我靠回椅背上,看着机票上的名字,在国外这几年,我几乎都快忘了这个中文名——简安桀。这是我父母原本为儿子准备的名字,只是没想到最后出生的却是女儿。
飞机终于起飞,我闭上眼睛,慢慢呼吸,总是要忍受一些事情,比如飞机起飞,比如回国。
良久之后,我隐约听到有人在叫我。
“咦?” 沈晴渝推门进来,“安桀,你在家啊?”
“嗯。”
“你一直待在书房吗?中饭有没有吃?”
“吃过一点。”我随口应了声,犹豫着要不要先回房间,或者再等等,她可能马上就走。
沈晴渝从书柜的抽屉里拿了一份文件,“阿姨现在还要出去,晚上跟你爸爸可能也不回家吃饭。”她看了我一眼,“那你看书吧,晚饭记得吃。”
我点头,她就开门走了。
“郗辰,你怎么也在家……你不是说今天要去……”
书房外面的走廊上传来声音,远远近近,我无心细听,而一时也看不进去书,索性闭目养神。
不知道叶蔺这时候在干什么?他说要去跟朋友打球,每次周末他总是忙得见不着面。
由蒙眬中转醒,我看见沈晴渝站在面前。
“抱歉,把你吵醒了。阿姨想问你,你有没有动过一份文件?跟这份差不多,都是黄封面的,放在那里。”她指了下之前取文件的那个抽屉。
“没有。”
“那就奇怪了,我昨天明明放在那里的,怎么就找不着了呢?”
我俯身捡起滑落在地板上的书,打算回房。
“安桀,你再仔细想想,是不是你动了,然后放哪儿却给忘了?”
我摇头,“我没有动过。”
“没道理的,今天就你一个人在书房啊。”
我开门出去时却被她拉住,“等等,你这孩子怎么——哎,阿姨真的急用,你没看到过,也应该帮忙找找是不是?”
我被她扯得有些痛,“你不要拉着我。”
“我说你——我好好跟你说话,你怎么老是这种态度?”
“你先放手……”
“你是不是故意把文件藏起来为难阿姨?”
因为不喜欢与人有太过亲近的肢体接触,尤其是跟自己不喜欢的人,所以我顾不得是不是失礼,用了点力抽回手。
“等等,你别走!”
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要来找我的麻烦,明明是她让我爸爸抛弃我妈妈,破坏了我的家庭。
“你给我站住!”
她追上来抓住我,用了很大的力气。我从小就怕这种突然的大动作,所以下意识地用力推开她。事情发生得措手不及,沈晴渝向后跌去,后面是楼梯。我一惊,“小心!”我想抓住她的手,可是根本来不及!
我看着她跌下去,我的脚步定在地上无法动弹,我只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。
我听到有人跑过来。
我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,我看不清楚他是谁,可是,不管是谁,可不可以拉我一把?我不是故意的,我没有想要伤害她……
“啪!”
“小姐,小姐。”耳边有人轻声唤我,我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。
空服人员俯下身,“小姐,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你的脸色很不好。”
“我没事。”
这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?第十次,第十五次,还是更多?
我抬起手看自己的掌心,冒着冷汗,还有点颤抖。
害人害己,说的是不是我这种人?
我让她的孩子胎死腹中,我害死了跟我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妹妹抑或是弟弟。而我也受到了惩罚,她那出色能干的外甥打了我一巴掌。这是我第一次被人打巴掌,只觉得很疼很疼。最后,我父亲给了我一张卡,我去了法国六年。
六年后,我还是回来了。
我深呼吸,望着出租车窗外冰冷的冬日瑟景,这里是我的故乡。
我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踏足这里,可是母亲的一通请求还是让我回来了。
她希望我回一趟简家。
我在一幢老别墅前下了车。我看着眼前的房子出了会儿神,当初父亲买下的时候,就是图这里风景好、水好、空气好,一派柳丝细、岁月长的意象。所以外观的灰泥墙只是略略修缮了一下,完全保留了那种古朴庄重的历史感,红瓦也是按照旧制去寻访而来,一一铺排整齐,使整幢房子看起来就像一位不辨年岁的女人,明明不那么年轻却依旧不失华美。而花园里在春暖花开时关不住的春意更是惹人遐思。曾经我很爱这里,如今却是如此陌生。
我推开铁门走了进去。走到屋檐下,我按了门铃,因为我没有钥匙。
开门的是一个有点年纪的老太太,她看着我,上下打量了一番,“请问你找谁?”
“我找……简先生。”
“先生不在。”老太太顺势要关门。
“林妈,是谁?”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里屋传来。
我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有点发抖,然而却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。
修长的身影踏至门口,他的表情有些意外,但不至于太惊讶。
我拎着行李径直走了进去。
“席先生?”用人带着疑惑的声音。
“她是简叔的女儿。”
女儿……我眯了眯眼睛,心中不免有些自嘲。
感觉手上一轻,席郗辰走过来接了我的行李。我低下头看着那只对于男人来说略显白净的手,“你的手很漂亮。”我说。
席郗辰若有所思地望着我,我转开头,抬步上楼。
打开二楼我曾经的房间,看到里面熟悉的摆设中间夹杂了许多不该有的东西,玩具车、积木……地板上、床上、桌面上都是。
“玉嶙好像很喜欢你的房间。”
我回身看向身后的人,“玉嶙?”
“你的弟弟。”
胸口忽然闷得有点透不过气来,我想其实我可以去找小姨一起过圣诞节的。
“你要不要睡客房?”他声音冷清地问。
“客房?”我笑了笑,从他手上拿过行李,向楼下走去。
席郗辰从身后拉住我的手,这举动让我浑身一颤,“放开!”
“要去哪,回法国吗?”他的话问得有些急迫。
我拉下他的手,“放心,我会回法国的,虽然不是现在,但是很快就回。”
他看着我,目光冷沉。
我别开头,“明天我会来见他。”
“你爸爸应该马上就会回来。”他的声音波澜不惊,“你可以等一下。”
“不用。”这样的对话让我意识到,即使我曾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十七年,但是现在也只不过是一名过客,“更何况这么晚了,我也得去找地方住不是吗?”
他停了三秒,说:“如果你的意思是你只想住自己的卧室,那么我会叫人收拾。”
“怎么?我上面的话让你产生这种想法?” 我轻哼,“收起你的自以为是。”
忽然,他向我挪近一步,我下意识地向后退开一大步!
“你……怕我。”这是一句肯定句。
我扫了他一眼,“你可真幽默,席先生。”说完我毅然地走向玄关。
“对了,席郗辰,”走到门口时,我又回头笑道,“你一定要摆出这么高的姿态吗?”
走出门,外面竟然在下小雪。
我走到以前上高中时等公交车的站牌那里,等了一会儿,我上了第一辆来的车,不管它到哪里。车上没有多少乘客,公车前行,发出特有的声响。近黄昏,街道两旁的路灯都已经亮起,一道道光在车窗上折过,忽明忽暗。雪花从窗外吹进来,落到我的脸颊上,有些冰凉。
我有了一个弟弟,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,是觉得没必要,还是已经避我如蛇蝎了?
“小姐,终点站到了。”司机的声音将我从漫天冰雪般的思绪中拉回。
我下了车,抬眼望去一片荒野,没想到这座城市竟然还有这么荒凉的地方。最后我拨了朴铮的电话。电话那头响了一下就接起,声音里带着火气道:“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?”
“我迷路了,朴铮。”
浸泡在热水中的身体总算有了些许暖意,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也开始慢慢放松下来,变得有些恍恍惚惚。
听到敲门声我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。等我穿好睡衣出去,等在浴室门口的朴铮取笑我道:“我还以为你在浴室里玩自杀呢。”
“你想多了。”我笑笑,然后说,“我要睡了,累。”
“知道累还跑去那种鬼地方?”
我不知道朴铮说的鬼地方是简家还是那个人迹罕见的终点站。我这样想着,又听到朴铮叹道:“客房里的床单跟被套我都给你换过了。洁癖真的没有药医吗?”
我无奈地说:“你就当我比较爱干净吧。”走了两步我又回头问,“你没有其他的话要跟我说吗?”
朴铮作势想了想,“check out时别忘记付住宿费、伙食费……”
我的回应是直接转身走人。
隔天清早,房门外传来的声音让我转醒。声音不响,断断续续的,但是对于我来说即便是小得像翻书的声响都会严重影响到我的睡眠。
当我打开卧室门看到客厅里的人时,僵立在了原地。
英俊的面孔,高瘦的身形,配上一身设计简洁的米色休闲装,真的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。
这时那人也发现了我。
叶蔺的手一抖,资料撒了一地。
我跟叶蔺从初一就认识,然后相知、相熟、相恋六年。
曾经,他能轻易影响我的情绪。而现在,我希望他不再有那个能力。
叶蔺回过神,“什么时候回国的?”玩世不恭的笑容恢复,他开始捡掉在地上的纸张。
“昨天。”
“真是不够朋友,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。”
“本来就不是朋友了。”
“是吗?”他的语气慵懒,夹带着讽刺。
朴铮朝我走来,“怎么不多睡一会儿?”
我叹了一声。
因为朴铮的无意提示,叶蔺看了眼朴铮又看向我,“没想到你跟朴铮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,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。”
“这似乎与你无关。”我平淡道,我与朴铮的关系知道的人的确不多,不是刻意隐瞒,只是不刻意地去说明罢了。
朴铮抓了下头发,“叶蔺啊……”
“朴铮,我饿了,有东西吃吗?”
朴铮看了我一眼,“有,等会儿。”不再试图解释,他转身向厨房走去。他总是能明白我的意思。
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叶蔺看着朴铮的背影问。
“没地方住。”我走到餐桌前倒了杯水喝。
“别告诉我你们简家大到没空房间让你住。”
我手指一颤,险些将手中的杯子摔落。
“不渴就不要喝太多水了。”他皱眉,随即又笑道,“在法国待了六年总算知道回来了。”
我只是喝着水没作答。
“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待在那里。怎么,简家大小姐终于出国深造完毕,回来报效祖国了?”见我不搭理,他的口气开始不满。
“我还没毕业。”不回答他,他就会一直缠下去,所以我挑了一个最可有可无的话题敷衍一下。
“你还要回去?”
“嗯。”
他忽然将手上的资料扔在茶几上,“跟朴铮说一声,我有事先走了。”
“好。”我不去在意他的反复无常,也没有打算相送。
“好?呵,对了,有空出来吃个饭,亚俐挺想你的。”他说完开门就走。
而我手中的玻璃杯终究滑落,溅开一地的碎片。
“我跟他也是偶尔联系,这段时间他要买房子,看中了我们房产公司下面的楼盘,所以最近来往得比较频繁。”站在厨房门口的朴铮看了眼地面,走过来,放下早餐后,去拿扫帚与簸箕收拾了地上的碎玻璃,“原本我以为你会睡到下午,抱歉了妹子。”
我有些发愣,过了一会儿才说:“我去洗漱下再来吃。”
“其实,叶蔺并非他所表现的那般玩世不恭。”朴铮算是实话实说,“他人挺好的。”
我笑笑,没说什么。他怎么样,现在跟我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,六年的时间可以淡化一切,包括本以为会天长地久的感情。
那年九月,母亲送我到中学报到,那个时候的夏天还远没有现在这么炎热,滑过树尖的风也是微凉的。在我的记忆里,那时的母亲很美丽,也很温柔。
教务处外面长长的走道上,我站在窗前等着母亲出来。
我的成绩有点差,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,从小上课总是比别人上得少,考试偶尔也会缺考,之所以能进入这所数一数二的重点中学,也只是金钱万能下的一个例子。对这种用钱来买进好学校的事,一开始我会感到羞惭,但父母并不在意,渐渐地我也麻木了。
“原来女生也有买进来的。”一句夹带着明显讽刺的话语传到我的耳朵里。
我侧头看过去,是一个相当抢眼的男孩子,软软的头发、白净的皮肤、好看的脸蛋以及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。
“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?说话呀!”
“你是聋子吗?”见我不理,不耐烦的话一再抛来。
事实上我只是在想着怎么回答他,可他的耐性似乎特别少。
“你笑什么?”
“你很吵。”我说,他的声音虽然好听,但当拔高了音调叫出来时却异常古怪。
“你说什么?”
这时母亲从教务处出来,朝我招手,“走了。”
我对他说了声“再见”就向母亲走去。
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叶蔺,性子急,又张狂。
往后的六年,这个叫叶蔺的男孩子横行霸道地闯入我的生活,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时间以及心神。
我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面看着自己有些苍白的脸。如果时光可以倒流,那么我还会不会要那样的六年?答案是否定的。
甜蜜后的孤独比硫酸还能腐蚀五脏六腑,所以如果能早知结局,一开始我就不会走进这局里,因为我太怕思念的折磨。
好在,如今已不会再想念。
“安桀,你的电话一直在响,要不要给你递进来?”朴铮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。
“不用,我马上就出去。”
收起恍如隔世的回忆,我开门出去,接过朴铮递来的手机,七个未接来电,同一个号码,没有显示姓名。正要回拨过去,手机又响了,还是这个号码,我按下接听键。
“简安桀。”
果然是他,叶蔺。
“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?”虽然没有质问意味,但是口气却听得出来不太高兴。
“找我有事?”我不想浪费时间,既然心里早已决定不再为他介怀,彼此相安无事最好,那么如今以及往后任何的牵扯都显得多余。
“没事就不能找你?”
还是那么喜欢装腔作势啊……
“不方便说话吗?朴铮在你旁边?”语气柔了一些,也有几分试探的味道。
他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其实没必要,“没事的话,我就挂了。”
“你敢挂试试看!简安桀,如果你敢挂,我现在马上立刻出现在你面前砸了你那手机!”他不再调笑,过大的怒火令我有些错愕,虽然从一开始我就明白那阴柔的语气下是压抑的不满,却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的歇斯底里。
“那你想说什么?”我不再妄图能将这通电话轻率带过。
电话那头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不适当的失控,“抱歉。”语调又恢复到先前的漫不经心,“我还在朴铮家楼下,你能下来一下吗?我想跟你单独谈谈。”
“不行。”不想再牵扯不清,而我也不擅长找理由与借口,所以干脆拒绝。
“好,很好,简安桀你总是有法子让我觉得自己在犯贱!”没再等我回答,电话被挂断。
紧握手机的手有点痛,我想起两人分手那天他说的那些话,比冰雪更刺骨的冷言冷语。在法国的第一年,我只要想起他,就好像被人用尖刀刺入心脏。
他说:“法国,美国,随你去哪里,越远越好,眼不见为净最好!”
我希望这句话他能自始至终地说到做到。
中午的时候老同学莫家珍来电话,她是我这几年难得还在联系的朋友,她抱歉道:“我挣扎了半天,还是决定来负荆请罪。我是真的真的死命在抵抗,本不想把你的电话号码给他的,但是你知道的,叶蔺那人一贯阴险狠毒,他竟然笑得很‘甜美’地跟我说,如果我不把你的号码给他,以后我的婚礼他必来砸场……总之,安桀,对不起。”
“没关系,反正回法国后这号码也不会用了。”
“就知道你最深明大义了!还有,之前给你发的短信你看到了吧,晚上七点,一起吃饭,林小迪请客。”
林小迪是我高中时期的同桌,后来嫁到了台湾,她的婚礼我因为在国外没有参加,对此我始终有点愧疚,毕竟林小迪一直真心将我当成她的挚友,而这样的人在我的生命里是寥寥可数的。
我跟林小迪最近的一次见面是在两年前,林小迪和莫家珍来欧洲旅游,我充当导游带她们逛了几天。
“她怎么来这边了?”
“我今天一跟小迪说你回来了,她就立马决定买机票飞过来,大概下午五点会到。”家珍笑道,“要不是知道那女人已经结婚了,我可真要以为她是同性恋看上了你呢。”
“乱说什么。”我想了一想,最后说,“晚上我跟朴铮一起过去吧,我好像有点感冒了,让他陪我过去。”
“朴铮?我知道他,朴学长嘛,他那时候不是偶尔会来找你出去说点什么,难道你们现在……”
我无可奈何道:“他是我小姨第二任老公的儿子。虽然没血缘关系,却是我尊重的大哥,以后别乱想了。”
“你小姨?就是我们去芬兰玩的时候,招待我们的那位?”
“嗯。”朴铮的父亲过世后,小姨太过伤心,去了国外。时隔一年,我到了法国,那时候幸亏隔三岔五还能去找一下小姨,否则那种孤立无援的日子真的无法熬下去。
晚上当我跟朴铮来到某饭店的VIP包厢时,莫家珍和林小迪她们已经在了,家珍正在吆喝着服务生倒开水,林小迪一看到我就异常激动地跑过来抱住了我,气势汹汹地表达了一番长久以来对我的思念之情以及怨恨之心,所谓怨恨就是为什么我回来告诉了家珍而没告诉她。
我说你在台湾,跟你说了也没用。
“怎么没用?”林小迪点了下站在我眼前的她,做完那动作她自己先笑了,“好了好了,不闹了,安桀,给你介绍下我老公。”她转身招来坐在沙发上的男子,“这是瞿魏,我老公。瞿魏,这是简安桀,我最好的朋友。”
我跟小迪夫妻俩也介绍了下朴铮,“我哥,朴铮。”
林小迪笑道:“听家珍说过了,朴学长你好你好。你们先聊着,我去帮莫家珍点菜,那家伙肯定又点了一大堆海鲜,我最恨的就是海鲜!”她说完虎虎生威地朝莫家珍走去。
瞿魏无奈地摇头。
“小迪永远都是那么精力充沛。”我由衷地说。
“是啊。”瞿魏笑道,“久闻大名了,简小姐,小迪可经常提起你。听说你日前在法国留学?”
我笑笑点头。
“独自在外面求学一定很辛苦吧?”
“还好。”其实没怎么求学,说穿了只是求生而已。
这时,有人推门进来,竟是叶蔺,他的身后跟着杨亚俐。
男的俊美爽朗,女的美丽大方。
叶蔺看到我们,面露诧异,“不好意思,走错门了。不过,也真够巧了——林小迪,好久不见了。”
“叶蔺。”小迪的惊讶是真实的。
叶蔺挑眉看了一圈包厢里的人,“今天这是老同学聚会吗?那怎么不算上我跟亚俐?”
小迪完全不客气,“你们现在都是大人物了,我这小桌子小碗儿上不了台面的饭局,请你们来吃,我怕降低了你们的身份。”
叶蔺带着点笑说:“我不介意偶尔降一下身份。”
“你!”小迪气恼。
叶蔺还要说,被身后的杨亚俐拉住,“好了好了,你就别跟小迪斗嘴了。”她转身对林小迪说,“你也就别挤对我们了。大家好几年没见了,既然碰到了,就一起吃吧。我做东。”
小迪沉吟了一会儿,最后说:“行啊。服务员,加菜,把你们饭店最贵的那些菜都给我补上。”然后看向杨亚俐,“杨大小姐,你是富二代,不介意我点几道贵的菜吧?”
杨亚俐大方道:“随意。”说完她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往我这边看过来。
其实她真的没必要那么在意我的,毕竟她所在意的人现在确确实实地只待在她身边而已。
我神态自若地向杨亚俐颔首算是打了招呼,却在转开之际碰触到那双清冷轻佻却又充斥着满满讥诮的眼眸。
我承认因为这个眼神自己有一瞬间微微的心痛。我走到桌前坐下,承认,却不允许有下一次。
我一坐下,手机就响了下,是短信,“你不想见我,不还是见到了?”
我抬头看向叶蔺,他正低头把玩着手机。
我打字:“你跟踪我?然后叫上女友一起过来?叶蔺,你真的很无聊。”发出去后,我就把手机放进了衣袋里,不再去看它。
“嗨!”瞿魏走过来,将一杯温水递给我,“刚听你说话,声音有点哑,是感冒了吧?喝点温水吧。”
“谢谢。”我接过水杯,这个男人体贴入微,小迪嫁给他,虽然背井离乡,但她应该过得很好。
“如果严重还是去医院配点药吃,这样好起来比较快。”
“好,谢谢。”对于他人的关心我还是有点不适应。
“虽是初次见,但大家都是朋友,你不用这么客气的。”他笑说。
我无奈地叹息,心想:不是客气,而是你坐得太近,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,但是无法自欺的是,此时最让我不自在的还是那道不曾离去的视线。
之后众人上座,我的左右分别是家珍和朴铮,家珍过去是小迪、瞿魏,朴铮过去是杨亚俐和叶蔺,这样的无意落座刚好让我正对着叶蔺,所以我尽量低头吃饭。我不是怕事与逃避,只因不想再生是非,而大概是感冒的缘故,我总觉得困乏无力,昏沉欲睡。
席间刀光剑影、觥筹交错,家珍和林小迪隔着大半个桌子互相斗着酒,互相批评着对方点的菜有多么差。
“好了,咱们别说菜了。”家珍笑着拿筷子指了指小迪,“林小迪,你说你这长相,说难看嘛,好像过了点,但也绝对称不上好看呀,怎么就被你追到了这么好的老公呢?来,请教请教。”
“用脚追咯。”小迪一本正经地说完,又笑道,“其实追男人的把戏你应该向杨亚俐请教的,她可比我拿手多了,想当年她追叶蔺那会儿可是轰动整个学校的!”小迪这话说得不带半分玩笑,百分百的认真。
家珍点头,“那倒是,得向杨小姐请教。”
她们俩一唱一和,是为给我撑面子,有朋友如此维护自己,我心里很感动。但我并不想再去提及往事。
杨亚俐的脸色有点难看,“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讲的,两情相悦就在一起了。”
“两情相悦?呵,这可有趣了,我记得当年你围着叶蔺这小蜜蜂转的时候,他还只属于我家安桀这朵花呢。你说你这是哪跑出来的两情相悦啊?该不会是老早就在那里暗度陈仓了吧?”
家珍的这番话毫无意外地将现场弄成了一片死寂。
我望着眼前的景象,疲惫感更甚。
“其实,”沉默中首先开口的竟然是杨亚俐,她的语气有些高深,“虽然当时叶蔺的确是有女朋友,但是,其他人也有追求的权利不是吗?”
“亚俐。”叶蔺出声叫道。
“更何况当时……”
“够了!亚俐。”
我心一跳,看向正对面的人,显而易见,他生气了。
杨亚俐已经白了脸。她看着叶蔺,半晌后喃喃说了句:“别生气,我不说了还不行吗?”
这样的场景,没有控诉,没有甩门而出,只有一句软软的近乎讨饶的道歉求好,我想杨亚俐是真的爱叶蔺,才会这般小心翼翼、丝丝谨慎。
而我,如今倒更像是一个局外人。
“今天不是为简安桀接风吗?怎么主角都不说话的?”
我一愣,看向开口说话的人。叶蔺懒散地靠坐在椅背上,半眯着眼,一只手向后轻搭着椅背,神态悠闲,前一刻的气焰已经不再,剩下的是一如既往的散漫与轻浮。
“没什么好说的。”我低声道。
“怎么会?”叶蔺的声音是假装的诧异,“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,第一次回来,就没什么话要跟……我们这些老朋友说的吗?”太过温柔的嗓音带着淡淡的嘲讽,不过这里大概也就我能听得出来。
我为难,瞿魏打圆场道:“简小姐,你可以说说,呃,你在法国遇到的一些好玩的事?”
我想了一下,实话实说道:“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好玩的事。”不好玩的事倒是很多,不过那些就没必要说了。
小迪这时笑道:“怎么会没有呢?法国帅哥那么多,我们安桀这么漂亮,肯定被很多人追吧?”
我莞尔,“法国长得好看的男孩子的确是挺多的。”
“那你在那边应该谈了不少恋爱吧?”问话的是杨亚俐,神态自然,落落大方。
我拿起面前的水杯握在手心磨磨转转,没有接茬。
“感冒就别喝酒了。”是朴铮的声音,挺威严的。
因为刚才心神一直有点不集中,林小迪往我杯子里倒了什么也没注意,渴了就想拿起来喝,现在一看才发现竟是红酒。
我笑着放下杯子,说实在的我还真的是喝不了酒的人,因为对酒精过敏的关系,如果不小心碰了,身体会发痒,喉咙也会发疼,严重一点甚至连呼吸都会觉得困难,只是关于这点很少人知道就是了,这里知道的大概也就两个。
“简安桀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?”叶蔺道,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。
我叹气,“六年的时间,什么都会变的。”
他的眸光忽然冷了一下,不过下一刻又立马恢复轻佻,“是啊,六年,2190天,52560小时,3153600分钟,的确是什么事情都会在这些数字里改变的。”
我的手僵了一下,不再说话,毕竟这样的话题说下去没多大意义。
谁知叶蔺却不想就这么结束,他起身走近我,“既然今天是为简安桀接风,那我们大家就一起来敬她一杯,庆祝她六年来的第一次‘光荣归国’!”说完一饮而尽。
高大的身形、过近的距离压迫我所有的感观神经。
“不赏脸吗?”
我深呼吸,胸口还是犹如梗着一样东西,让我难受。
“叶蔺!”朴铮站起来挡在了我身前,语气里夹带着明显的火气。
大家都有点乱,家珍和小迪连忙起来周旋,杨亚俐也站起来,走到叶蔺身边拉他的手,“怎么啦?你今天这是?好了好了,别耍小孩子脾气了。”
她说叶蔺是小孩子?这个我见过的最有心眼的男人竟然被人说成是小孩子。
我拿起杯子,红色的酒水顺着喉咙缓缓流下,拼命吞咽了,却还是将最后一口呛了出来。我痛苦地捂着嘴唇频频咳嗽,胃中的火热转嫁到全身,仿佛让我浑身都痛了起来。
“简安桀,看来以后我一定要严严实实看着你才行,竟然喝酒也会过敏……有没有很感动?我叶蔺可从来没对谁这么好过。”风吹散的已不只是往昔的记忆。
醒来的时候是深夜,空气里充斥着难闻的药水味,四周静悄悄的。
“醒了?”
幽暗的灯光下,朴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,满脸严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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