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穿越到古代没多久,我就莫名其妙怀孕了?

时间:7年前 (2018-02-06)来源:怀孕期阅读量: 468

导读:



1

“好疼!”


丁薇狠狠拧着眉头,心里实在有些气恼,白日里被老爹臭骂也就算了,为何晚上做个梦也要这般辛苦。


她下意识伸手推开压在身上的重物,入手之处的温暖,惹得她疑惑的咕哝两句,转而又沉沉睡去了。


她自然是没有看到那被她掀翻在身侧的“重物”已是睁开了眼,但没坚持几瞬就也同样陷入了黑甜的梦乡。


昏黄的烛光,透过青色的帐幔,映在床上一男一女的脸上,一个阳刚英俊,一个明媚柔美,如此相对而眠,怎么看怎么有种难言的宁静和谐。


窗外,一个身形富态,穿了绸缎衣衫的老管家侧耳听着屋内没了动静,于是试探着低声问道,“少爷,可需要老奴进来伺候?”


但是等了好久,屋里都没有人应声。老管家悄悄舒了一口气,末了眼里闪过一抹喜意,赶紧回身冲着屋檐暗影里一招手。一个长相极平凡,穿戴很是干净利落的年轻女子随在他身后一起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。


老管家微微掀开帐幔,扫了一眼里面衣shan不整的两人,就赶紧放了手,低声嘱咐那个年轻女子,“云影,以后这女子就托付给你了。无论如何都要护她平安,我会尽快赶来。”


那叫云影的女子单膝跪倒在地,低头恭敬一礼,郑重应道,“义父放心,云影必定誓死完成任务。”


老管家叹气,低声道,“有我这样的义父,也是苦了你了。”


那年轻女子却是摇头,末了也不多话,起身扯开锦被三两下把床里熟睡的女子卷好,弯腰扛起就出了门,很快消失在夜色里。


老管家神色愧疚的望着孤零零躺在床上的男子,一边小心翼翼的替他整理衣衫一边念叨着,“少爷,公治家三代单传,您如今中了暗算,老奴实在不忍您连条血脉都不能留下在。这才出此下策,将来将军若是得知,怎么处罚老奴都好。只盼着公治家列祖列宗保佑,那闺女一定要怀上才好。”


他这般说着话,很快就把男子拾掇的整整齐齐,打量半晌没有不妥之处,这才端过一碗凉茶给男子灌了下去。


许是喉中的凉意太过刺激,男子很快就睁开了眼睛。双眸瞬间迸射出的冷冽和警觉,仿似两把利刃扫过整个房间,老管家赶紧说道,“少爷,你身子可有不适?”


那男子听得熟悉的声音,下意识皱了皱眉头,这才沉声问道,“我睡了多久?”


老管家有些心虚,半解释半遮掩道,“许是那石化粉配方有些谬误,您昏睡了半个时辰。”


男子下意识勾了勾双脚,迟钝麻木的触感,立时让他眼里溢满了怒色,垂在身侧的双手也紧紧握成了拳,但他开口却是淡淡吩咐道,“开始吧。”


老管家闻言从怀里摸了两只小瓷瓶出来,打开一只倒了一粒红色药丸扔进桌上的酒壶,然后又从另一只瓷瓶里倒出一粒黑色药丸,双手托着送到男子身前。


男子拿起药丸就要放进口中,老管家却是“噗通”跪倒在地,哀声恳求道,“少爷,咱们还是派人去禀报老王爷吧,若是老王爷知道世子殿下如此心狠,一定会为少爷做主的。”


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,脸上神色明灭,极是复杂,最后却是摇头道,“不必!待我逃过这场劫难,他的命,我去收!”


说罢,他毫不犹豫的把药丸扔进口中,一边如同品尝绝世美味般慢慢咀嚼一边又吩咐道,“若有意外,府中存下的钱财一半分发影卫,一半留你养老!”


老管家听得这般“遗言”,再也忍耐不住,哭得是涕泪横流,“少爷一定要坚持住,风火山林四组都出去寻找圣手魔医了。这假死药丸能拖延半月,待得少爷醒来的一日,定然是康复之时。”


男子却是再也没有说话,魁梧的身体依靠在床畔,渐渐没了气息。


老管家一个头重重磕到地上,末了起身抓起桌上的酒壶撒了些酒水到男子的衣襟和嘴边,转而大声惊叫起来,“来人啊,救命啊!少爷,少爷,您这是怎么了?快请大夫,救命啊!”


老管家凄厉的喊叫声就像尖刀一般划破了寂静的夜空,其余几个院子里立刻有了动静,无数人影蜂拥而至,见得男子脸色泛灰的躺在床上,都是惊得不知如何是好。


到底一个谋士模样的中年人还算镇定,高声吩咐赶到院子的众多护卫们,“快去把城中最好的大夫都请来,另外,立刻封锁所有宅院,清查所有闲杂人等,发现来路可疑或者缺失的人立刻来报!”


“是,大人!”一众护卫们高声应和着,立即分头行动开来。很快,五六个衣衫不整的大夫就被护卫们横放在快马上抓了过来,刚刚双脚落地,不等干呕几声就又被扯进了屋子。结果,几人只扫了床上公子一眼就哆嗦着禀告道,“这位贵人…怕是已经过世了。”


“什么?”众人虽然心里早有准备,但依旧不能接受。一个长相极粗犷的副将伸手揪住说话大夫的衣领就要挥拳头,“你这老儿撒谎,将军白日里还同我一起喝酒,怎么就突然过世了?定然是你不肯施救!”


“大人饶命,饶命啊!”那老大夫吓得屁滚尿流,情急之下就顾不得那么多了,“这位贵人是中了千珠草的毒,绝对不关小人的事儿啊!”


正是抱着将军尸体痛哭的老管家闻言,立刻抄起床边跌倒的酒壶嚷道,“难道是这酒里有毒?”


那中年谋士抢上前接了酒壶,仔细嗅闻半晌,又倒了一滴品尝,眼里闪过一抹了然之色,但脸上却是依旧做了悲伤模样,叹气道,“这酒里当真掺杂了千珠草汁儿。”


“是谁,是谁害了将军?”那副将一把甩开老大夫就抽出了腰侧长刀,满眼血红,吓得众人都是齐齐退后了两步。待得还要劝说的时候,却又有护卫赶来禀报,“方才查验院中之人,灶间专管酒水的杂役不见了,在他的房间铺盖下面发现了鬼脸图腾。”


“难道铁勒人余孽?”众人齐齐惊叫,老管家更是放声大哭,“将军啊,您刚刚踏平铁勒,没想到马上到西京了,居然又被这帮杂碎害死了。老奴怎么不能代你死啊,将军等等,老奴这就来!”


老管家说着话,放开将军的尸体就要去撞柜角儿,自然被众人拉开,到底劝着他先张罗将军的后事要紧,勉强让他打消了殉葬这个念头。那中年文士拉着副将嘱咐他带兵全城搜捕铁勒余孽,末了眼见老管家哆嗦着手为将军更换衣衫鞋袜,这才找了个借口出了院子,回了他自己暂居之处。


果然,那里等候的人正急得满地乱走,一见他回来立刻上前问道,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

中年谋士低头深深一礼,抬头时脸上已是一片喜悦,“恭喜殿下,贺喜殿下,如今心头大患已除,从此海阔天空,大事可期。”


那人闻言脸上乍然露出一抹狂喜,袖子里的双手也哆嗦的厉害,极力压低声音问道,“他真的死了?”


“死了,属下亲自检验了鼻息,也验看了酒水。铁勒人余孽在里面掺杂了千珠草的汁液,将军死的无声无息,再无活命的机会了。”


“哈哈,太好了,太好了。”那人再也压抑不住,仰头大笑,末了又假意叹息道,“可怜的言君贤弟,我本意只是心疼他多年征战,想着给他吃些石化粉,让他后半辈子在床上好好歇歇。哪里想到,他居然这般不走运。都说冤有头,债有主,他杀了几十万铁勒人,如今死于铁勒人之手也是算还债了。”


中年谋士半垂着头,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鄙夷的弧度。得了便宜还卖乖,风凉话说的如此顺口,这实在不是雄主心胸,但如今西昊江山已定,若是不出意外,老王爷一旦过世,这人就是万里河山的王者。他想要展现半生所学,就只能紧抱这人的大腿了。


这般想着,他把头垂得更低,劝说道,“如今这个时候,主上还是不要在此地多留了,赶紧回去西京。这里有属下看顾,必定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。”


“好,你办事,我放心。”那人伸手拍了拍中年谋士的肩头,转而重新戴好黑色面巾,开门离去了。留下中年谋士站在门口,远远听着不远处那所院落里的哭声,心头渐渐被愧疚满满占据。良久他猛然甩甩头,狠声说道,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,将军,千万莫要怪属下,一路走好吧。”


不知何处刮来的夜风,滴溜溜在院子角落卷起几片枯叶玩耍,听得他这般自言自语,很是鄙夷的打了个呼啸就跑掉了。天边的半弯新月也迅速隐入了云层,不愿亲眼见证这人间的背叛惨剧。。。


“薇儿,娘的薇儿快起了,今日家里有事呢,怎么还懒床了?”


丁薇这一觉睡得极香甜,朦胧中听得有人在耳边嘀咕个不停,就烦躁的伸手扯了被子嘟囔道,“我没睡够,我不起!”


可惜那人却是不肯妥协,照旧笑着拍着她的脸,哄劝道,“好薇儿,快起来吧。今日要去你姥娘家,你都是大姑娘了,若是懒在炕上耽搁了赶路可让人笑话了。你也知道你舅母那人嘴巴不好,到时候说出什么难听话,看你以后怎么找个好婆家...”


2


“姥娘,舅母?”丁薇听得越发迷糊,自家老妈是个孤儿啊,嫁了老爸就整日在早茶搂里忙碌,没听说还有娘家人来往啊。这般想着,她就从被子里抻出头来,准备开口问问,结果这一看不要紧,下一瞬却是惊得猛然坐了起来。


这坐在她身边的女人是谁?


年纪大约四十左右的样子,身形微胖,穿了一套青色衣裙,样式说不出的古怪,头发也盘在脑后,插了一根雕花的木簪子。虽然声音同自家老妈一模一样,但绝对不是同一人啊!


“你,你是谁?”


那妇人原本还笑得温和慈爱,突然听得这话也是吓了一跳,伸手就要摸丁薇的额头,疑惑道,“这孩子,难道做梦魇到了?我是你娘啊!”


丁薇下意识躲开她的手,转而又扭头看向屋子,那糊了浅红窗纱的木窗,窗下小小的软榻和圆凳,还有草编的针线筐,床脚搭的绯色衣裙,全都是那么陌生,直让她怀疑这是在梦中。于是她伸出手,狠狠在自己脸上掐了一记。


那妇人心疼的立时把她抱在怀里,嚷道,“枝儿,娘的枝儿,你这是怎么了?你可别吓娘啊,你若是有事,娘也不活了!”


许是听得屋里动静古怪,门外很快又跑进来几个人,当先两个年轻妇人上前一左一右把娘俩围在中间,急切问道,“娘,妹子,这是怎么了?”


那中年妇人却是不理会两人,直接抓了站在外围的一个面相憨厚的男子,嚷道,“石头啊,快去请张大夫,你妹子犯癔症了,不认娘了!”


那男子一听这话扭头就跑了出去,两个妇人对视一眼,就又劝道,“娘啊,先给妹子穿好衣衫吧,一会儿张大叔来了看着不好。”


“好,好。”中年妇人回过神来,就赶紧手忙脚乱给女儿穿袄子,梳头发。丁薇任凭她折腾,眼睛却是一直盯在窗子上不肯移开半点儿,脑子里乱的好似一盆浆糊。


原本昨天又因为继承家业的问题,她和重男轻女的老爹大吵了一架。明明弟弟学了软件设计,而她自小就喜爱做吃食,已是把家里手艺学了大半,可老爹就是死咬着传男不传女的规矩,死活不肯把那几样祖传的方子教给她。她气得抹着眼泪就睡下了,还盘算今早要做一笼蟹黄包,兴许老爹看在她的天分好就改主意了。可是,她夜里顶多做了个古怪的春梦,怎么一睁眼睛就置身在这个陌生之处了?


难道,老天爷看不过她气得老爹头疼,把她这祸害一脚踹出原来的世界了?以后该怎么办,这里明显就是古代世界啊,她不会琴棋书画,不会诗书礼仪,还装了满脑子的大女子主义,岂不是要被当做妖怪活活烧死?


这般想着她激灵灵打了个哆嗦,下意识抱紧了身旁的妇人。那妇人正抹着眼泪,见她这般模样立刻又是心肝肉的喊了起来。好在,先前那男子很快就领了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中年大夫赶了回来。


那大夫放了药箱,不紧不慢的喘匀了气,这才伸手为丁薇把脉,末了眨巴了两下眼睛,骂道,“你们这一家糊涂人,这丫头什么毛病没有,一大早晨把我折腾来做什么?”


那中年妇人连连摇头,哭道,“张大夫啊,我家枝儿一早起来就不认人了,连我都不认识了。您再给仔细看看,她这是怎么了?”


那大夫听得这话,赶紧又把了一次脉,然后仔细查验过丁薇的舌苔和眼睑,最后也是迷惑了,“这丫头当真没啥毛病啊?”


丁薇这时候勉强从震惊慌乱里回过神来,眼珠儿转了转就小声说道,“我头疼,什么也想不起来了。”


“啊,头疼?”老大夫得了这个“提醒”,立刻来了精神,装模作样捋了几下稀疏的胡子,这才开口问道,“这丫头最近几日是不是撞了头了,或者跟谁吵架生气了?”


中年妇人好似想起什么,突然说道,“昨晚睡前,她吵着要去赶集,我想着今日带她去姥娘家,就没应声。难道是因为这个?”


“哎呀,恐怕就是因为这个了。”老大夫连连点头,“气伤肝,怒伤神。这丫头带着怒气睡觉,伤了心神才会如此。无事,我开副安神的汤药,喝了以后慢慢养着,过不得几日就好了。”


“真的?那…那要是以后也想不起来呢,我头好疼。”丁薇开口问道,预备为以后一直失忆找个借口。


老大夫无所谓的摆摆手,笑道,“你一个姑娘家,又不是读书的娃子,就是忘了前事又能如何,左右认识的也不过就家里这几个人。”


丁薇再次被打击了,原来换了一个时空,这因为是女儿身就被轻视的命运还是不能改变啊。


中年妇人见得女儿脸色有些不好,赶紧安慰道,“薇儿不难受啊,你忘了什么,以后娘提醒你就是了。等你好了,娘就带你去赶集。”


丁薇只能点点头,心里无声叹息,央求道,“娘,我累,我再睡一会儿。”


“好,好,娘这次不吵你,你想睡到什么时候都成。”妇人一听女儿叫娘,高悬的心终于落下来了,赶紧带着两个儿媳避了出去。


丁薇眼巴巴望着房顶一根根青黑色的木檩子发了会儿呆,末了又从被子里伸出双手想要认识一下这具新身体,可是突然袭来的酸痛却是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。方才慌乱之下没有在意,这会儿安静下来才发现,她这具肉身是被卡车碾压过吗,怎么动一下手臂都这么艰难?


她又试着动了动被子下的双腿,结果更是痛得让她皱了眉头。不知为什么,她脑子里突然冒出昨晚那个古怪的梦,难道做春梦也会这么累?


带着这样的疑问,她终于是耐不住精神肉体双重疲惫,慢慢睡了过去。睡梦里,好似被人轻声哄着喝了一碗苦药,然后就睡的更沉了…


“小姑,咱们今晚吃什么饭啊。大宝肚子饿了!”一个扎着冲天辫的胖小子坐在高高的门槛上,一双大眼珠儿滴溜溜随着不远处的年轻女子乱转,不时还要吞吞口水,显见是馋极了。


丁薇回头瞧见胖小子这个可爱模样,忍不住笑开了脸,应道,“大宝乖,姑姑晚上蒸空心窝头,到时候塞上炖菜,保证你吃得肚子鼓鼓的。”


“好啊,好啊。大宝最喜欢姑姑了,姑姑最好了。”胖小子赶紧拍手叫好,马屁拍的那叫一个纯熟啊,惹得丁薇笑得更大声。


自从那日她睡醒爬起来,至今过了半月,也慢慢接受了自己成为一个同名的古代姑娘这个事实。


丁家总共九口人,老爹叫丁老实,是个本本分分的农家人,一辈子就靠伺候八亩旱田养活了一家人。老娘姓吕叫桂娘,脾气温和又心善,擅长绣活儿,在村里人缘极好,又是个会生养的,为丁家添了两儿一女。


大儿丁石头,憨厚勤恳,平日随老爹种地,娶妻刘氏,生了丁家的长孙大宝,就是方才那胖小子。


二儿叫丁青木,是个木匠,娶妻李氏,生了个女儿福儿,刚刚过了半岁。


而她丁薇儿就是这家里的老闺女,也是全家的宝贝疙瘩。不只爹娘因为她是老生女多有宠爱,就是两个兄长也因为年纪大她五六岁,待她如珠如宝。不说别的,只看全家都穿粗布衣,只有她的袄裙是细布,甚至还有两件锦缎衫子就能猜到大半。


这些时日,在她适应这个家的同时,家里人也欣喜的接受了她因为失忆而性情大变的事实。先前的丁薇儿实在有些不像样子,好吃懒做,甚至仗着全家宠爱对两个嫂子也多有怠慢。


而如今的丁薇却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,身体一恢复就接手了家里的灶间,虽然冬日里没什么新鲜菜,但就是几碗苞谷面儿,几棵烂白菜,半筐土豆也能被她折腾出花样儿来。


全家人吃得饱足,自然忍不住惊奇探问,她于是就找了个机会说睡梦里有位老奶奶总在教她很多事情,她虽然忘了前事,但以后打算好好孝顺父母,做个好女儿,好妹妹。


吕氏听得是泪流满面,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,就是两个嫂子也为以后不必伺候难缠的小姑子松了口气。婆媳三个一合计,那梦里的老奶奶许是这附近的山神婆婆有灵吧,于是赶紧进城买了香烛和一盒点心,带着薇儿到西山脚下的山神庙里磕了足足九个头。


薇儿被折腾的晕头转向,但想着以后再不会遭到家人怀疑,也就默默忍受了。


丁家住的这个小村子叫老山坳,是个相当不错的安居之处。三面环山,但都不高,长了成片的树林和灌木,夏日捡个蘑菇,冬日不缺柴禾,而预算借了地利。


村子坐北面南,错落有致建了几十座院子,有土坯的,也有砖瓦的。丁家算是中等人家,正房三间是瓦房,东间住老两口,西间自然是薇儿的闺房。至于左右两座厢房就是土坯的了,住了老大和老二两家。


丁家的八亩地就在村头二里外,一侧是土路一侧是大河,旱季好取水,秋时好收获,是顶顶好的良田。传承了三四辈人,多艰难的时候,丁家都没想过要卖掉。


3


这一日,老丁头儿带着大儿往田里送了两车粪,混上用铡刀切好的苞谷秸秆和枯草树根等物堆叠在地头儿,沤到春日里就是最好的农家肥了。这样的活计在农家算是轻快的,但大冬日里还是忙的父子俩头上冒汗。


有村人从地头儿经过,忍不住笑着招呼道,“大叔,这是沤肥呢?”


老丁头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,笑呵呵应道,“是啊,在家闲着也是难受,出来忙活一阵儿还舒坦些。”


“大叔就是勤快,伺候庄稼也是咱们十里八村数一数二的。”那邻人是个会说话的,哄得丁老头儿眉开眼笑,连连摆手,“乡亲们抬举,都是老辈儿们传下来的法子,哪里就比大伙儿好了。”


那人却是笑嘻嘻蹲在地头儿,不赞同道,“全村人可都长着眼睛,大叔再客气就假了。不说这地里,就是大叔家里的几个小子丫头也养的好,石头勤快,木头灵巧,就是薇儿那丫头最近也长进了。我家婆娘前几日去你家走动吃了个包子,回家念叨得我耳朵起茧子,直嚷着要去跟薇儿学手艺呢。”


老丁头儿原本还笑容满面,听得这话笑得就有些勉强了。他是做了一辈子农活儿的,没读过什么书。女儿梦里得了山神奶奶授艺,变得懂事又勤快,他自然是欢喜的。但这事说出去多少有些诡异,毕竟还是个没出嫁的闺女呢。若是碰到哪个烂舌头的妇人稍稍歪歪嘴巴,传的难听一些。以后想找个好婆家嫁出去,怕是就难了。


这般想着,丁老头儿就含糊应道,“她一个丫头,不过是嘴馋,自己胡乱琢磨罢了。这天儿眼见晌午了,俺们就先回去了啊。”


说着话儿,他就扛着镐头扭身走了,丁老大憨厚的冲着那人一笑也推着独轮车跟了上去。留下那村人还有些摸不着头脑,不知道一向好脾气的丁大叔怎么就突然走人了。但自家地里还一堆活计,他也没空闲多想,转而又忙上了。


老丁头带着大儿开了院门,刚刚放好镐头和独轮车,丁薇就从灶间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炖菜出来。扭头看见爹爹和大哥就招呼道,“爹,大哥,你们回来了!饭菜刚出锅,马上开饭啊。”说完这话儿,她偷偷瞧瞧院外并没有人影儿又笑道,“娘去东头陈婶子家了,爹赶紧进屋,我给你再温一碗老白干儿,喝了去去寒气。”


女儿这般贴心又孝顺,哪个当爹的会不欢喜。老丁头儿方才留在心里的那点儿隐忧立刻一扫而空,笑眯眯点头应道,“成,爹也享享我闺女的福。”


丁薇笑嘻嘻进堂屋放好菜盆,又去灶间烫了酒,待得忙完这些,老娘也回来了,全家人围在饭桌边一边吃喝一边闲话儿。吕氏心里惦记着刚才陈婶子说起的那件事儿,放下饭碗招呼两个儿媳拾掇,然后就拉着女儿进了西间。


丁薇不知老娘有何事,一边洗手一边疑惑问道,“娘,你有事啊?”


吕氏瞧着女儿不紧不慢的洗了手,又用细瓷小碗给自己倒一碗水,心里倍觉安慰,笑道,“方才你陈婶子说,她娘家那村有个后生,很是不错。家里大瓦房,还会点儿泥瓦匠手艺…”


“娘,”丁薇听得满头黑线,她这醒来还不到半个月,勉强把家里的事情搞清楚了,结果老娘居然就要把她扔去另外一个陌生的家庭。这哪里是好消息,简直就是噩耗!


“娘,你这是打算不要我了吗?我怕,我什么都不记得了,离了咱们家,我怎么过日子?万一人家待我不好,整日打我骂我,我岂不是活不了了?”


吕氏最受不得女儿撒娇,特别是如今闺女又变得这么懂事孝顺,她自然也是舍不得,眼见女儿苦着脸就立即就改了口,“好,好,薇儿不怕,娘不是想把你嫁出去受苦。娘是怕你年纪大了,找不到好婆家,这才着急。你不愿意就算了,娘以后再给你寻个更好的。”


“还是娘最疼我了,”丁薇赶紧挤到老娘怀里扭来扭去,声音甜的自己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,“我不嫁人,一辈子在爹娘跟前,给爹娘做好吃的,缝衣衫。以后我还要开铺子,赚多多的银子给家里盖大瓦房,供大宝读书考状元。”


“你这丫头,瞎说什么。哪有闺女不嫁人的,你如今都十六了,再有两年不出门就是老姑娘了。”吕氏慈爱的摸着女儿的头发,一边替她正着歪扭的发簪一边感慨道,“一晃儿的功夫,娘的薇儿都这么大了。你别操心家里的事,有我和你爹呢,还有你两个哥哥,你的嫁妆银子不会少的,你就别乱想那些没用的了。”


丁家虽说有房有地,老二丁青木又是个手艺人,时常接些活计赚点儿工钱,但日子过得也不说如何富裕。饭桌上难得见到几片肉,衣衫也是只有过年时候才偶尔做个一两件。丁薇是个标准的肉食动物,这几日就盘算着,哪怕为了肚子也该“奋斗”一把。结果这会儿一听老娘直接就要把她带领全家奔小康的计划,消灭在萌芽状态,她哪里肯同意啊。


不必说,撒娇大法发挥到极限,又是搂脖子,又是噘嘴,闹得吕氏哭笑不得,最后无奈说道,“你这丫头,有事就说吧。娘这老胳膊老腿儿可经不住你折腾啊!”


丁薇立时讨好的替老娘捶背揉肩,末了才说道,“娘啊,你看咱家农闲时候,只有二哥一个出去做点儿活计赚工钱,剩下您和我两个嫂子,外加我都在家里闲着。不如我们在村外那条官路边上摆个摊子,卖些茶水和包子之类的吃食啊。每月不必赚多少钱,有个几两银子的进项也够我跟两个嫂子买些尺头针线了,若是再有多的,等大宝长大也能去学堂读书了。”


“茶水摊子?”吕氏听得有些惊奇,犹豫道,“那能行吗,若是没人上门怎么办?再说了,本钱从哪里出,咱家可没有余钱。”


“哎呀,娘。你看那官路上,每日来来往往,怎么也有百十人。缝到年节的时候商队也有很多,怎么会没有客人上门?咱们这里离县城足有二十里,若是有个地方能歇歇脚,垫补一下肚子,谁也不会吝啬这几十文钱啊。再说我做的那些包子都是山神奶奶教的,您也吃过,那么好吃,怎么可能卖不出去。实在不成,咱们只卖些简单便宜的,就算是剩下自家吃了也糟蹋不了。”


吕氏听得有些心动,想了想就扯了闺女回了堂屋。老丁头儿正坐在椅子上一边抽旱烟一边逗弄大孙子,刘氏和李氏也在拾掇桌子。吕氏挥手示意两个儿媳停一停,然后就把丁薇方才的提议说了一遍,末了又道,“你们听听,薇儿是不是想差了?”


刘氏和李氏对视一眼,脸上都蒙了一层喜色。她们两人前后脚嫁进丁家,公婆都是好脾气的人,夫主也勤恳,算起来已经很不错了。若是说唯一有点儿小遗憾,就是日子有些清苦。平日虽然也做些简单绣活儿送去城里卖点儿零花钱,但想添置首饰和新衣还是有些困难。


这会儿突然听得小姑子提议要开铺子,两人自然都是欢喜。毕竟那包子的美味,她们二人也亲口品尝过,肯定不会缺了客人,到时候铺子赚钱,她们手头怎么都会比如今松散些啊。


“娘,我倒是觉得妹子是个脑子活络的,西边那条官路整日里有人走动,卖些茶水吃食肯定能赚钱。”刘氏身为长媳又生了长孙,腰杆子硬实,所以当先开口也不算坏了规矩。


李氏一听嫂子打了头炮,赶紧也是附和道,“大嫂说的对,木头整日在外边做活计,我留在家里也是无事。若是开个茶水铺子,给家里填个进项也是好事。到时候攒的多了,给妹子置办一副丰厚的嫁妆,走出去也不会让人小看。”


果然,李氏听得两个儿媳这般说,也添了一些信心。于是转而又去问询老头子,“他爹,你看呢?”


老丁头儿磕了磕烟袋锅儿,抬头仔细打量闺女几眼,末了点头说道,“家里没有什么银子,若是花费不多倒也能成。只不过,薇儿不能去铺子露面儿,毕竟是个姑娘家,传出去不好听。”


丁薇一听这话立刻就想反对,但好在她还算机灵,及时收回了将要出口的话,转而乖巧应道,“知道了,爹,我在家把包子馅儿调好,娘和嫂子端过去再包就成了。”


老丁头儿听得满意,这才拍板敲定晚上等老二回来再一同商量这事。毕竟他常在外走动,心思灵活,还是要听听他的意见。


结果,丁薇这一下午啊,差点儿把窗纱望穿了。好不容易盼得二哥回来,也不等他换了衣衫喝碗热水,就直接拉了他到堂屋。李氏也是心急,倒也没埋怨小姑子。


丁老二一听妹子噼里啪啦把发财大计一说,立时就笑道,“爹娘,我这几日其实也有这个打算。我常跟着师傅进城做工,那几家有名的包子铺也都去吃过,其实真没妹子的手艺好。而且西边那条官路,前后二三十里都没有村镇,咱家开个铺子绝对不会缺了客人。”


丁家众人听了都是露了喜色,倒是吕氏想起柜子里锁着的那几两银子,心里有些没底,小声问道,“那这铺子盖下来,要用多少银子啊?太多了可不成,咱家没有什么余钱。”


4


丁老二摆摆手,不自觉的挺起胸脯笑道,“娘,你忘了你儿子是做啥的了?咱们只是建个小茶铺,也不是什么好院子。山上的破烂木头砍一些,我再跟师傅师兄们说一声,过来帮几日工,咱家供吃供住,有个七八日就建起来了。至于锅碗瓢盆,也用不了几个钱。全算下来,有七八两银子就够了。”


吕氏一听这话才放了心,不再反对。于是全家人都看向老丁头儿,等着他这个一家之主拍板儿。


老丁头儿沉默了半晌,最后点头说道,“既然要开就赶紧张罗起来吧,最近去南边置办年货的商队都回来了,路上人多呢。”


“太好了,我明日就去寻人砍木头。”丁老二笑着立时应道。


丁薇也抱了老娘的胳膊央求道,“娘,我和嫂子进城去选锅碗瓢盆儿,好不好?”


“成,但你先帮着你二哥把地方选出来,还得跟里正打个招呼呢。”


“你娘说的对,选好了地方就备些礼,我去里正家走一趟。”丁老头儿嘱咐了一声就背着手出去了,马上天黑要歇息,四处转一圈儿是他多少年的老习惯了。


如此大事抵定,丁家众人就都忙碌了起来。第二日,丁薇穿了大袄在官道边儿走了一上午,回来时候冻得脸蛋通红,但却是选了块好地方。那处正好离得村口四五里,小河湾流过多年,河水从上游带下来的泥土冲击成了一块平坦之处,比之河床高了许多,正好够盖一栋宽敞的木屋。而屋后紧邻河水,到时候取水给客人饮马或者洗刷用物都极方便。


当晚,老丁头儿就带着二儿子提着一条肉和一坛子酒去了村东的里正家。


老山坳里都是百十年前南方大旱灾时候逃难来的灾民扎下的根儿,诸姓掺杂,平日相处久了,彼此通婚,相处倒也算是和睦。


里正家里的婆娘也姓丁,从南边流落下来后无依无靠,就嫁给当时残了一条腿从兵营退下来的吴大胜。吴大胜脑子活络,手里又有些抚恤银子,老里正去世后就活动了一下,把里正的位子接了过来。如今两口子生的两个儿子都已成婚,日子过得很是红火。


里正婆娘因为同老丁头儿年岁差不多,又同姓,待老丁头倒真像兄长一般。一见他们父子进门,赶紧让到屋里倒茶说话。


吴大胜也不是个刻薄的,听得老丁头儿父子一说明来意,就痛快把酒和猪肉留下了。那块地方不大,也种不得庄稼,平日白放着长草,他怎会不行个方便,做给顺水人情?


里正婆娘更是笑着说,等开业那日要去铺子捧场尝个新鲜。早就听村里人说丁薇做吃食有一手,就她还没尝过呢。


丁老二儿是个机灵的,立刻就道,明日就让妹子蒸锅包子送来。里正婆娘也没推辞,至此,丁家开铺子这事儿就算在村里过了明路。


老山坳的人家从来都是土疙瘩里刨食儿吃,多少年来还真没有谁家开铺子做生意的。丁家要开茶铺子的消息一传出,立刻成了各家炕头上的热门话题。当然有羡慕的,也有说酸话儿,不一而足。


丁家人却是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,全家总动员忙碌开了。因为丁老二的几个师傅和师兄要来帮忙儿,刘氏和李氏带着孩子住到了薇儿的炕上,倒出厢房给客人暂住。


丁老大和丁老二带着赶来帮忙的相熟村人上山砍木头,丁薇就把家里的萝卜白菜变着花样儿的折腾,实际上也没放多少肉片,但吃得众人都是赞不绝口,直说丁家有丁薇在,这开铺子赚钱就是手拿把掐一般容易。


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,丁老二平时也是个懂人情世故的,他的师傅和师兄弟帮起忙来也不惜乎力气。木头从山上运下来,不过七八日功夫就把铺子建了起来。


一溜三间木房,两间打通做了大堂,一间做灶间。屋后还拦了一块地方做杂物仓房,待得按照薇儿的提议用青砖砌上炉子和火墙,屋子里没一会儿就变得温暖如春了。新打的木桌,因为赶工都没有上漆,只刷了一层桐油。没想到摆放好之后,倒显出一种别样的干净柔和。


丁薇带着两个嫂子进城找了家大杂货铺,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买了五十套青花碗盘,十几个陶盆,还有诸多坛坛罐罐。虽然比预算多花了一两银子,但摆酒谢客那日,白胖的肉包子摆在素雅的碗盘里,再加上那些油润喷香的卤味,一端上桌子招待乡邻和几位师傅,立刻得了大家的夸赞,怎么看都比家里黑乎乎的陶碗干净贵气许多。


吕氏这几日,带孩子做饭,累得瘦了一大圈儿,但她依旧坚持踩着大雪去邻村找了远近闻名的神算宋瞎子卜了一卦,选了腊月初一这日开业。


到了那日一大早儿天未亮,丁薇就爬了起来,剁酸菜,拌肉馅,揉面,累得满头大汗才把食材准备完。吕氏和两个儿媳也都黑着眼圈儿,显见昨晚都是没睡实。三人一人端着面盆,一人端着馅儿盆,一人抱着咸菜坛子就去了茶铺子,至于丁老头儿和丁老大这爷俩根本就住在铺子没回来。


丁薇舀了一瓢谷糠兑了些碎烂的白菜叶子,喂了鸡鸭,又哄着大宝和福儿吃了半碗粥,末了怎么想怎么心里长了草儿一般,不亲眼看看铺子开张上客,就是安静不下来。


眼见太阳升到了半空,她实在忍耐不住就把两个孩子送到隔壁,求相熟的孙奶奶看顾一会儿。


孙奶奶是个精明又勤快的老太太,可惜年轻守寡,亲生女儿嫁的远,平日同丁家走动极多,相处亲近。她见薇儿这般,就笑眯眯应了下来。


丁薇也不敢耽误,大袄都没披就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大雪奔去了茶铺子。结果远远就见到茶铺子前边的空地上停了一溜五六辆马车,她眼睛忍不住就是一亮。待得再走近时候就听屋子里传出二嫂欢快的招呼声,偶尔还参杂着客人嚷着添包子的声音,于是心里更有底了。


她轻手轻脚跑去窗边想要看看屋里的情形,可惜窗子被关的太严,一丝缝隙也没有。


丁薇有些失望,正要扭头回家的时候,旁边的马车里却是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,嘶哑又沉重,听得她都跟着觉得喘气困难。她琢磨了一下,到底还是抵不过好奇,上前几步小声问道,“请问,还有客人在车里吗?铺子里拾掇的很干净,烧得也暖和,客人要不要下来歇息一会儿?”


那车里之人沉默良久,末了才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应道,“不必了,我们只是暂停片刻,买些吃食就上路了。”


“哦,那是我打扰了。”真是自作多情了,丁薇尴尬的吐吐舌头,还想再说话的时候却见门里的老娘好像抻头往这处张望过来。


她吓得赶紧拎起裙角就往家跑,慌乱中,根本没有发现那马车的窗子不知何时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,一双黝黑又清冷的眸光罩在她的背影上,良久都都未曾收回。


冬日的寒风刁钻又冷冽,顺着窗户缝隙钻进车厢里,吹得对面儿端坐的小丫鬟激灵灵打了个寒颤。她忍不住小声劝说道,“少爷,您身子没有好利索,还是不要吹冷风了。”


那窗边的男子闻言,就慢慢合上了缝隙,转而掩好身上的裘皮,继续翻起手边的书本。原本同样抻着脖子往外瞧的老管家,见此极力压下心头的恐慌,狠狠瞪了小丫鬟一眼,低声呵斥道,“没规矩,主子的事,是你一个奴婢能随便开口说道的吗?”


小丫鬟委屈的撅了撅嘴巴,想要反驳两句,但目光转向那英俊冷酷的男子时,却是骤然化成了两汪春水,又柔又暖,恨不得把男子溺毙在其中才罢休。


老管家暗暗叹气,真是不知道把这个孙女接来照顾自家少爷是不是错了。不过既然人已经接来了,少爷如今的行踪又不好泄露出去,就只能先将就一段了。


“云伯,可是有事要说?”正读书的男子不知为何,突然开口,声音醇厚低沉,惹得小丫鬟心跳更快,脸色更红。


老管家却是被惊得白了脸,勉强解释道,“老奴没什么事,不过是瞧着这里山清水秀,民风也淳朴,是个隐居的好地方。”


男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在窗棂上,目光扫过自己长袍下的双腿,半晌吩咐道,“既然云伯喜欢,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住下吧。”


“啊,这里太偏僻了,不如寻个县城…”小丫鬟下意识就开口反对,老管家却是一巴掌拍到她手臂上,连身应道,“就听少爷的,当日那事发生时候就在这附近,那人就是起疑,怕是也想不到我们住在这里。”


男子淡淡扫了老管家一眼,继续低头看起了书。老管家悄悄抹了抹额头的冷汗,心道好险!自家少爷千军万马阵前纵横五六年,可真不是那么容易骗的,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才成。不过,想起方才那女子,他又忍不住期盼起来…


丁薇根本不知她方才一番言语为村里招来个新住户,从孙奶奶家里接了侄子大宝和福儿回来就开始盼着太阳落山。许是老天爷也不忍心她太受煎熬,刚刚过了晌午没多久,吕氏就带着刘氏和李氏回来了。


婆媳三个嘴巴咧的几乎都合不上,一进门就大声嚷道,“薇儿,薇儿,你快出来看看啊,咱家的钱匣子都是塞满了。”


5


丁薇闻声从里间抱着孩子走出来,赶紧把小侄女交给李氏,然后就接过沉甸甸雕花木匣子开始数钱。很快就分的清楚了,铜钱一共有八百七十五文,难得的是还有一块二两多沉的碎银子。


她惊喜的问道,“怎么还有银子,难道有土豪打赏?”


“什么土豪?”吕氏刚喝了半碗热水,听得女儿说话古怪就笑骂道,“可不敢胡说,那是位坐在马车里的贵人特意吩咐下人赏咱们的。我去行礼道谢,人家还很客气。难得有这样和气的贵人呢!”


薇儿笑嘻嘻吐吐舌头,只要老娘不追问她失言就好。她转身跑回屋里找出早就准备好的草纸和眉黛石,仔细记下账目,收入支出,最后得出结论,“开张第一日,咱家赚了二两零五百一十四文钱。”


“呀,居然有这么多!”


“是啊,我以为能有一百文就不错了!我家福儿他爹做一天木匠活儿也才赚几十文钱啊!”


刘氏和李氏都是喜得眉开眼笑,若是以后都按照今日这般,那岂不是一月就有十几两银子的进项了。吕氏也是激动之极,紧紧把钱匣子抱在怀里嘀咕着,“这么多银子,可要藏在哪里啊?万一来了小偷…”


丁薇听得好笑,一边收了账册一边说道,“娘,不是每日都有贵人打赏的,这二两银子其实做不得数。不过今日刚开业,准备的食材不多,口碑也没传开。我估摸着,过上半月,每日的进项就能稳定在六百文,一个月怎么也有十几两银子了。”


“这可顶得上咱家一年的进项了,”吕氏乐得脸上开了花儿,伸手就把钱匣子塞到了闺女怀里,“这铺子是你要开的,赚了银子都你收着吧。等着攒多了就给你置办嫁妆!”


薇儿扫了一眼脸色明显有些僵硬的两个嫂子,对老娘的粗神经真是有些哭笑不得。就算偏心眼,也没有偏的这么明显的啊。不过,这一刻她对吕氏倒是再无半点儿隔阂了。以后不管如何,吕氏都是她最最亲爱的老娘了!


“娘,我不过是出了个主意,准备一点儿馅料罢了,挨累的活计儿可都是你跟嫂子们做的。既然赚了银钱就都放在您那里,到了明年咱家把院子翻新了,嫂子们也添些首饰衣衫,再把大宝上学堂的束脩留够了,然后再攒我的嫁妆也不迟。到时候,若是两个嫂子舍不得,您再偷偷给我分点银子,我保证不出声。”


她这话说的俏皮又有趣,惹得刘氏和李氏都是哈哈笑了起来,纷纷应道,“成啊,到时候我们看到了也不出声。有你这个聚宝盆在家里,谁还在乎这丁点儿大的钱匣子啊!”


当晚,丁老二做工也早早赶了回来,听说铺子进项这么丰厚,也是笑得合不拢嘴。女人们一边闲话儿一边又开始准备馅料儿,发面。


刘氏和李氏原本还要避嫌,但丁薇却是拉着她们手把手教了半晌。两人很是感激,一个劲儿的说绝对不会把这秘方教给任何外人。


丁薇却是不在乎,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,在自家老字号早茶搂里自小长到大,若是卯足了心思准备,铺子里天天卖的面食和小菜都能不重样。但这话可不能说出去,她如今对一切还不算熟悉,留些压箱底的手段,总是有必要的。


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,丁家的铺子开了半个月,可谓“日进斗金”,吕氏眼见自家钱袋子越来越鼓,已是在盘算着过年时候给全家老小都做套新衣衫了,可丁薇却偏偏在这个档口闹起了小毛病。今日头疼,明日发热,后日好好的牙齿又开始疼,连饭量都减了一半不止。


吕氏看在眼里,急在心头,山神庙前不知又烧了几回纸,磕了多少头。终于盼到小年时候,丁薇才觉得好受一些。虽然还是有些蔫头耷脑,但总算可以下炕了。吕氏大喜过望,乐颠颠的跑去孙奶奶家里要了半瓢酸笋,特意炒了肉丝给丁薇配粥喝。


丁薇嗅着这酸溜溜的味道果然有了胃口,足足喝了两碗小米粥,惹得大宝都拍手叫好。饭后一家人聚在东里间坐着闲话儿,丁家爷三个坐在炕头儿扎新笤帚,吕氏带着儿媳闺女就在炕梢儿说闲话儿。


“咱们村里好像要搬来新人家了,白日里我在村口遇到冯二嫂子,听她说东山脚下那片空地被人家买去了,正要盖新院子呢。”


大宝调皮,鞋子和衣衫都极容易磨坏,所以,刘氏只要闲下来就得做针线。听得这话,她就随口应道,“娘,莫不是冯二伯娘又玩笑耍子吧,咱们这里也不是风水宝地,怎么还有人大冬日的搬过来?”


李氏也是笑道,“二伯娘上次还说东山上边有人参娃子呢,惹得大家见到她家狗蛋儿都叫参娃儿子!”


吕氏想起这事也忍不住笑,一边伸手替闺女拆了头发梳理一边应道,“我就听她顺口一说,就算是有新邻居,能盖起那么个大院子的,想必也是富贵人家,与咱们也没什么瓜葛。”


丁薇没有原主留下的记忆,通常这个时候都只听不开口。许是土炕烧得太暖,坐在她怀里的大宝抱起来肉肉的,又太过舒坦,居然慢慢睡了过去。


吕氏给闺女简单挽了头发,见她这个模样就忍不住笑道,“这懒丫头,吃饱就睡,也不怕长肉。”


李氏嘴巴甜,接话道,“妹子这样儿的,才是个有福的呢。说不定将来还嫁进大户人家当少奶奶了!”


果然吕氏笑得更欢喜,手下轻轻拍着闺女,应道,“我啊,也不指望她嫁进什么大户人家。只要婆家人口少些,她累不到就好了。”


“娘放心,妹子比以前可是聪明能干许多,这不带着咱们全家都过好日子了,她亏不了自己啊。”刘氏伸手抱了儿子,生怕他吵醒姑姑。


一时婆媳三个又说起别的琐事,直到夜深才散去。


天色将明的时候,外面居然飘起了大雪,而且足足下了三日三夜才停歇,整个村庄山野都变成了白茫茫一片。待得北风一起,卷着雪花呼啸而过,官路上的车马人迹就更少了。丁家人也不是贪心的,聚在一起商量了几句就提前关了铺子门,进城置办了各色年货,回家准备过年了。


丁薇得了两块布料,一块烟柳色,一块茜霞红,正好做件新袄,再配条裙子。外面天气冷的滴水成冰,她就窝在炕上做针线。


吕氏带着儿媳打扫屋子,拆洗被褥,蒸馒头打年糕,也是忙得不亦乐乎。丁老头儿则带着儿子房前屋后转悠,琢磨着开春之后就准备砖石,找个良辰吉日把东西厢房都翻新成大瓦房,到时候在院角建个牲口棚。买头牛种地,买两头猪崽子养了过年杀吃肉,这日子眼见就红红火火过起来了。


爆竹声声辞旧岁,笑声朗朗迎新春。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,家家户户放了爆竹,聚在一起守夜吃了年夜饭之后,就穿上新衣衫开始给自家长辈亲朋拜年了。往年来丁家走动的年轻一辈,不过三五个,都是同丁老大丁老二平日相处好的后生。但今年不知是不是眼见丁家开了铺子,日子愈加富庶的关系,初一这日不等太阳爬上半空,丁家堂屋里就塞满了人。


吕氏乐呵呵的端出备好的瓜子花生,还有城里买回来的点心和饴糖分给客人,遇到孩子磕头还要塞上一个装了六枚铜钱的小红包。虽然忙的脚不沾地,但后背却挺的极直,笑得更灿烂。


而丁薇因为含怒睡觉,醒来就忘记爹娘的稀奇事,村里人都有所耳闻,趁着这个机会自然要把她从里到外打量个清清楚楚。碰到家里有后生没有定亲的,自然更热情了,夸完手巧夸美貌,更有那藏了心眼儿的直接就问她,怎么就把包子馅儿调的那么香。


丁薇忙于应对,没多大一会儿就累得头晕,赶紧扯了个风寒未愈的借口躲回了自己屋子。但这般也不能彻底清净,与原本那个薇儿相熟的几个小姑娘又结伴来找她玩耍了…


好不容易把客人都送出门,丁家老少都累得够呛,草草吃了午饭就都各自歇下了。


院子里除了偶尔被吹起的草叶在盘旋,安静之极。但东厢屋脊上某一处避风的角落,原本厚厚的积雪却是突然被掀起一角,一双清亮又锐利的眸子凝望了正房西间良久,最后却是又慢慢掩藏了起来…


不管多冷的严冬,只要过了正月十五,就会慢慢变得暖和起来。好像太阳公公终于知道自己不能再偷懒一样,每日高高挂在天上,挥洒着它的热情和温暖。偶尔朝阳的山坡已是有冰雪融化,汇聚成小小的水流顺着山石流下,最后冲进了村外的大河里。


淘气小子们被老人们拎着耳朵告诫不可以再跑去冰面打爬犁,于是就改了新招数,举了石头砸破冰层,然后偷出娘亲珍藏的好纱布做了网兜捞鱼。村头村尾总会见到妇人们瞪着眼睛掐腰教训自家的宝贝儿子,那声音拔得老高,转而化成了划分冬日和春天的界限。


这几日村东头渐渐筑起的新院子又成了村人口中议论最多的话题,如今正是春种之前仅剩的清闲日子,村里的壮劳力们都被雇去做些力气活儿。


家里的女人们从爷们嘴里听说个一字半句,聚在一起时就拿出来资源共享,倒也被她们拼凑了那户新邻居的大致情形。

    / 未完待续 /    


丁薇是跟将军睡的那个女人吗?村里来的新住客会不会就是将军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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