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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:7年前 (2018-01-30)来源:怀孕期阅读量: 1,022
姜玲珑十五岁这年,被迫嫁给双腿残废的四王爷慕容恒。
传闻慕容恒打仗受伤,不能人道。
婚后不久,姜玲珑怀孕了。
众人皆惊:孩子谁的?
姜玲珑羞红脸怒,“当然是我相公的!”
“你相公不是不行吗?!”
姜玲珑护夫如命:“你相公才不行呢!你相公全家都不行!”
☆、1.第1章
大清早,宋丞相刚刚下朝,一进府,二女儿宋宝珠房里的家丁就着急忙慌地跑了上来,“不好了老爷!二小姐上吊自杀了!”
宋凌天一听,脸色瞬间黑了下去,“那死丫头又在搞什么鬼!”
家丁颤巍巍道:“奴才……奴才也不知,老爷还是快去看看二小姐吧!”
宋凌天匆匆赶到棠院,刚进院子就听见自家夫人正在哭嚎,“我的女儿啊,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,这好死不如赖活着,你死了,可叫爹娘怎么活啊。”
宋凌天大步往前走。
宋宝珠的闺房,下人们跪了一地,地上还有一条被上吊用的白绫。夫人龙氏正坐在床边抱着女儿凄凄惨惨地哭。
宋凌天见状,脸黑如炭,厉声呵斥一声,“到底怎么回事?!”
宋宝珠正埋在母亲怀里哭,听见父亲的声音,浑身一震,跟着就推开母亲,下床,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,“爹!您杀了女儿吧!女儿宁可死,也不会嫁给四王爷的!”
宋宝珠哭得眼眶通红,脸上布满了泪水。
宋凌天眉头紧皱,呵斥道:“太后懿旨赐婚!岂是你说不嫁就能不嫁的!你不嫁,是想让宋家上下百余口人都跟着陪葬吗?!”
“呜——”宋宝珠嚎啕大哭,“那我去死好了!一人做事一人当,我死了,太后也就怪不了宋家了!爹爹也不必怕被女儿连累!”
她说着,突然就从地上站了起来,整个人竟真的朝着墙壁的方向撞了过去!
“啊!快拦住小姐!”龙氏吓得脸色惨白,嘶声尖叫。
下人们见状,急忙朝着宋宝珠冲过去,挡在了墙壁面前。
宋宝珠撞到下人身上,她眼泪一掉,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耍横,“我不嫁,我不嫁啊!”
龙氏见女儿这般模样,心疼不已,上前,看着自己的丈夫,痛心道:“凌天,你果真舍得让咱们女儿嫁给四王爷吗?说句不好听的,那四王爷如今双腿残废,这辈子算是没指望了,咱们女儿这如花似玉的年纪,有才有貌,就算配,也该配太子那样的人物,配给一个残废,不是白白糟蹋了吗?更何况——”
龙氏说着,突然顿了顿,随即命令房里的下人们全部退下。
下人们赶忙行礼,快速地退了下去。
见下人们都走了,龙氏这才凑到丈夫耳边,悄声说:“更何况,我听说啊,白沂河一战,慕容恒不仅废了两条腿,连那第三条腿也废了——”
“闭嘴!”宋凌天听得妻子的话,顿时厉喝了声,瞪着龙氏道:“你且记住,祸从口出!慕容恒如今就算再不济,也有太后娘娘撑腰,不是咱们能得罪得起的!”
龙氏被丈夫训斥,眉头皱了皱,撇嘴抱怨,“我不就跟你说说嘛,哪敢去外面说。”
说完,走过去将坐在地上仍哭个不停的女儿扶起来。宋宝珠一起来就紧紧抱住母亲,“娘,女儿不想嫁,女儿真的不想嫁那个残废啊!”
虽然四王爷长得丰神俊朗,可如今两条腿都废了,长得再好也改变不了他变成残废的事实!想到自己要是嫁到四王府,下半辈子天天都要面对一个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的男人,心里只觉得非常不甘、非常厌恶。
这太后娘娘也真是的,明知道自己的孙子残废了,还把好姑娘往火坑里推!
宋宝珠又气又急,龙氏安抚着女儿,突然间,脑子里灵光一闪,她忙抬起头,面上有几分激动之色,对丈夫说:“凌天!太后娘娘可是点名了让咱们宝珠出嫁?”
宋凌天不明所以,皱眉看向她,“怎么了?”
“你就说有没有点名吧?!”
宋凌天奇怪地看了自己妻子一眼,道:“你这话问得也是奇怪,我们家就两个女儿,宝珍去年入了宫,家里自然就只剩下宝珠一个,哪里需要点什么名?只说让咱们把女儿嫁过去,照顾慕容恒。”
龙氏听着丈夫这番话,脸上的激动之色更为明显,“这就对了嘛!既然太后娘娘没有点名让咱们宝珠嫁过去,咱们可以让别人嫁啊!”
“……你的意思是?”
“凌天,你忘了吗?咱们府上还有一位小姐啊!”
……
昨天下了场大雪,姜玲珑打小身子骨弱,在雪地里玩了一会儿,当天晚上就发起烧来。
宋凌天走到院子的时候,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。
姜玲珑躺在床上,叠了三床被子严严实实地裹在身上,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。因发着烧,小脸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绯红。
孙嬷嬷瞧着又心疼又生气,就忍不住骂丫鬟梅香,“你也真是的!我昨天就一会儿不在,你也不知道看着小姐,小姐贪玩,你也跟着胡闹吗?咱们小姐打小身子弱,说了多少次,见不得风见不得风!你居然还让小姐跑到院子里去堆雪人!现在好了,你……你也是气死我了!”
孙嬷嬷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,梅香垂着头站在边上,小姐生病,她也愧疚,被孙嬷嬷训几句,心里还舒坦些。
姜玲珑黑眼睛圆溜溜的,大而有神。她看着孙嬷嬷,又看看梅香,从被子偷偷伸出白玉般的小手来,轻轻拉了下孙嬷嬷。
孙嬷嬷忙低头,见姜玲珑将手伸出来了,她一着急,赶紧又把姜玲珑的手给塞回被子里,“哎哟我的小姐,您仔细盖着被子啊,这烧还没退呢,可别折腾了!”
姜玲珑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,看着孙嬷嬷,声音软软糯糯的,“嬷嬷,你别骂梅香,是我自己非要出去玩的。”
姜玲珑打小身子不好,父母亲在的时候,就管着不准她出门玩,尤其是冬天,连房间门都不让出一下,因为每回吹风,回头就会大病一场。
小时候被管得太紧,每天睁开眼就是四四方方的一间房,对自由便格外地向往。后来,父母亲相继过世,孙嬷嬷代替父母照顾她。
本以为孙嬷嬷会管得松一点,哪知道孙嬷嬷管得比娘亲在的时候还厉害些,不仅是刮风下雨不准出门,就连出太阳也不准出门。
孙嬷嬷每次说:“小姐生的冰肌玉肤,可别叫太阳把皮肤给晒黑了。”
昨儿孙嬷嬷出门办点事儿,外头下着大雪,没一会儿工夫,就在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。姜玲珑站在窗边往外看,地上、房顶上、树枝上,全都落下了厚厚的白雪,漫眼的白,美得令人心生向往。
姜玲珑趁着孙嬷嬷不在,就跑到院子里玩雪。梅香也劝她了,但她拗不过,后来还跟她一起打雪仗来着。
姜玲珑本想着玩一会儿就进屋,可她太开心了,在雪地里打起滚来。结果乐极生悲,晚上就发起烧了。
孙嬷嬷瞧着姜玲珑小脸红彤彤,可怜巴巴望着她的样子,心里也舍不得说她,叹着气道:“小姐生病,嬷嬷担心啊。”
夫人临终前将女儿托付给她,这些年来,她便将姜玲珑当亲生女儿,甚至比亲生女儿还要心疼着,每回姜玲珑有个小病大病的,她就担心地整日整日地睡不踏实。
这会儿也是,从昨晚到现在,没合下眼。
她伸手摸了摸姜玲珑的额头,还是烫得厉害,担心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,“不行,还是烫,梅香,你赶紧再去把王大夫请来。”
孙嬷嬷吩咐着,梅香却是站在那儿,没动。
孙嬷嬷抬头看她,“怎么了?愣着干什么?”
梅香咬着唇,眼眶渐渐发红,哽咽着道:“嬷嬷,那孙大夫昨日说了,以后再不来给小姐看病。”
“啊?为啥啊?!”
梅香抽泣着,道:“咱们上次的诊疗费和药钱还没给……”
孙嬷嬷一愣,顿时反应过来,脸色却更是凝重,“又不是不给他,至于么。”
姜玲珑六岁那年,父母亲相继过世,之后她便带着嬷嬷和丫鬟来到京城,投奔舅舅。
舅舅是当朝宰相,当年也是什么也说,就收留了她。起初舅舅对她多有照顾,可因为舅母不喜欢她,渐渐的,舅舅也不来看她了。除了过年的时候会喊她去前面吃饭,平日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舅舅一面。
姜玲珑刚开始还很委屈,想舅舅常常来看她,想被别人惦记着。可后来渐渐长大,慢慢也就习惯了,毕竟是寄人篱下,舅舅能将她养大,已经很感激了。
不过,因为府里的月钱是龙氏管着,龙氏不喜欢甚至是讨厌姜玲珑,所以每个月的钱给得很少,勉强够吃饭的,像现在这样病一场,请大夫就拿不出钱来了。
孙嬷嬷想了下,回房拿了根项链出来,递给梅香,“这个,你拿去当了吧,把孙大夫请来,抓些好点的药。”
“嬷嬷不可!”姜玲珑见状,忙从被子里翻身起来,一把将梅香手里的项链夺走,小脸皱着,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孙嬷嬷,“嬷嬷,你糊涂了,这可是你母亲留给你的。”
那项链是孙嬷嬷当年出嫁时,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嫁妆。
姜玲珑将项链重新塞回孙嬷嬷手心里,道:“我没什么的,不请大夫也没关系,睡两天就好了。”
说着,又准备躺回床上。
这时候,宋凌天从外头走进来,道:“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。”
他声音一响起,屋里的三个人都楞了住。
姜玲珑躺下的动作顿住,惊讶地看着走进屋来的舅舅。离上次见舅舅已经将近快一年了。
乍然见到舅舅,姜玲珑心里既感动又酸涩,她下意识地要起身给舅舅行礼。
“别!快躺下吧!”宋凌天急忙扶住她,让她躺回床上。
姜玲珑眼睛望着舅舅,犹豫了会儿,乖乖躺下了。
她问:“舅舅,您今天来找我,是有什么事情吗?”
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,舅舅这么多年都未曾来看过她,这会儿突然出现,想必是有重要事的。
宋凌天当年对这外侄女其实还可以,即使妻子老在他身边说外侄女儿的坏话,他也没放在心上。这些年之所以没怎么管她,皆因几年前,他偶然认识了一名道士,说姜玲珑八字不好,谁跟她亲近,就克谁。
宋凌天是很信八字的,从那以后,他便没有再管过姜玲珑,但也嘱咐妻子多照顾着她点,却没想到妻子竟然私下克扣姜玲珑这房的月钱,心里顿时有些生妻子的气。看着外侄女瘦得弱不禁风的样子,心里也难免愧疚,他坐到床边,叹口气道:“你这孩子,没钱请大夫怎么不来找舅舅呢?”
他这话一出,孙嬷嬷在边上就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:假仁假义!
这些年自家小姐常常生病,刚开始没钱请大夫怎么没去找过他?可每次都被各种理由推脱不见,府里的管家也不肯帮她们传话,去找夫人,更是过分,直接说:“这一天到晚的生病,咱们宋府家业再大也养不起啊。”完了,就扔两包烂草药给她们,也不给请大夫。
姜家是书香门第,孙嬷嬷十几岁就在先夫人跟前做丫鬟,跟着夫人待久了,为人也是有些傲气,从那以后便再没去求过宋家人。她自己在外头接些活计儿,因绣工了得,被外头的绣庄看中了,每月拿些布料回来做针绣,赚些钱补贴家用。
可毕竟是年纪大了,每天盯着做针绣,三个月前,眼睛突然看不见了,吓得姜玲珑再不准她碰那些东西,休息了好几天,视力才渐渐恢复了些。
姜玲珑喜欢写话本子,背着孙嬷嬷悄悄写了两本,让梅香拿到外头书店去卖,可那些书店老板却嫌她写得不好看,不肯买。
有回梅香红着脸回来,问她怎么了,她害羞地说:“那……那书店的老板说,要小姐写些……写些男女之间的那事儿才……才肯买……说,说小姐写得太青涩,没人喜欢看……”
姜玲珑平日也看外头买来的本子,倒也隐约知道些所谓男女之事儿,可……可她自己没经历过,写不出来,也……也没脸写啊。
那种内容,她平时看的时候就脸红耳热心跳加快,基本是匆匆跳过,怎么可能写得出来,最后无奈,写话本子生财这条路也只好作罢。
不过,这时候的姜玲珑自己怎么也没想到,多年以后,她竟然还会成为这方面的大家,男女闺阁之事被她写得□□无边,却又美而不淫,令无数闺阁少女看得怦然心动。
有回她偷偷在躲在房里写,写完了却忘了收起来,丈夫回家看见,当晚就将她堵在浴池,满眼含笑地对着她耳朵吹气,“原来我家宝贝娘子喜欢在水里,怎么不早说呢?”
“…………”当然,这些都是后话。
此时此刻,姜玲玲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。
宋凌天组织了会儿语言,终于将来来此的目的道出,“玲珑今年也有十五了,前些日子太后赐婚,要把你许配给四王爷慕容恒,我今日来,便是告诉你一声,半月后就是大喜的日子,彼时,舅舅会亲自送你出嫁。”
宋凌天话音一落,孙嬷嬷脸色煞白,“老爷,这太后娘娘赐婚,不是赐给二小姐的吗?”
孙嬷嬷平日也在府里走动,上回经过后花园的时候,就听见几个丫鬟在那儿说,太后给二小姐赐婚,要把她许配给双腿残废的四王爷。
乍然听见宋凌天这话,孙嬷嬷只觉得紧张得一颗心都快从喉咙口跳出来了。
宋凌天眉头一皱,呵斥道:“你听谁胡说八道!太后娘娘懿旨赐婚给谁,难道我还不知吗?”
“可……”
“闭嘴!这里有你这老刁奴说话的份吗?!”
孙嬷嬷到底是个奴才,不敢跟宋凌天犟嘴,何况他既然说是太后懿旨,若抗旨不尊,那便是欺君大罪。
孙嬷嬷心慌不已,然而姜玲珑却并不知那四王爷是个残废,她成日待在闺阁,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。
宋凌天拍拍她的肩膀,道:“你好生养着身体,平日想吃什么就跟厨房说,把身子养好些,半个月后,风风光光地出嫁。”
舅舅突然来说成亲的事情,姜玲珑虽也有些惊讶,但也知婚姻大事,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。而她父母早亡,婚姻大事由舅舅做主也是应该的,更何况还是太后赐婚。
于是,当即就点了头,“但凭舅舅做主。”
外侄女老实巴交,宋凌天十分满意,嘱咐了两句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。
宋凌天前脚一走,孙嬷嬷急得直跳脚,“我的小姐啊!你可知那四王爷是什么人?!”
姜玲珑茫然地摇摇头,“嬷嬷,怎么了?”
孙嬷嬷悲痛道:“那四王爷可是个双腿残疾的废人啊!”
☆、2.第2章
姜玲珑惊讶地瞪圆了眼睛,嘴巴也大大张着,好半晌喉咙里才发出细微的声音来,“残……残废?”
孙嬷嬷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,“舅老爷真是太过分了!他自己的女儿不嫁,就把咱们家小姐往火坑里推!那四王爷,白沂河一战,中了敌军埋伏,双腿被废!如今躺在床上,那就是个废人啊!”
姜玲珑整个人都傻了。
她没有哭,也没有叫嚷,只是在脑子里慢慢地梳理信息。
她想起了孙嬷嬷刚刚说的那句话:这太后娘娘的懿旨,本是要将二表姐宋宝珠嫁到四王府的,可舅舅舍不得自己的女儿,所以就来牺牲她。
姜玲珑年纪虽然小,但其实很多事情都懂。以前舅舅可以好几年都不来见她,对她不闻不问,可今日却突然来了,不仅来了,竟然还要帮她请大夫,还问她有什么想吃的,让厨房给她做。
无事献殷勤,突然对她这么好,原来心里早已有自己的算盘。
是要让她去嫁给那个残疾王爷啊。
梅香哭着问:“那可怎么办啊?!”
孙嬷嬷摇头,“我要是有办法,就不会这么着急了。”
孙嬷嬷甚少在姜玲珑面前掉眼泪,可眼下的事情,她却是无能为力,一点办法也没有,心里害怕得不行。
姜玲珑从床上坐了起来,紧张地问孙嬷嬷,“我……我要是不嫁,会怎么样吗?”
孙嬷嬷擦了擦眼泪,道:“太后懿旨赐婚,抗旨不尊者,是诛九族的大罪!”
姜玲珑脸色白了白,有些胆颤,小声说:“我……我不想死。”
她不想死,也不想别人因她而死。
孙嬷嬷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,“不行!我要找舅老爷评评理去!我上次明明听说,太后娘娘明明是赐婚给二小姐的!”
“嬷嬷!”
孙嬷嬷说着就往外走,姜玲珑喊都喊不住。
这一走,就是大半个时辰。
姜玲珑担心,忙唤梅香,“梅香,你快去前头看看嬷嬷,别让她出什么事情了。”
嬷嬷从来没像今日这般冲动过,姜玲珑心里七上八下的,就怕出事儿。
梅香忙点头,上前给姜玲珑掖了掖被子,“小姐,奴婢这就去,你自己好好休息着,千万别再弄凉了。”
姜玲珑又睡进被子里,身体被严严实实包裹着,只露出一张白生生的巴掌小脸,她点点头,催促道:“你快去吧。”
“诶,奴婢这就去。”
梅香应着,转头就往外跑。
姜玲珑在房里等得焦急,约莫又过了一刻钟,梅香扶着孙嬷嬷从外面进来。
孙嬷嬷浑身都是血,姜玲珑吓得猛地从床上翻身起来,“嬷嬷!你怎么了?!”
姜玲珑掀开被子,赤着脚就跳下了床,看见孙嬷嬷后背全是血,心疼得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,她忙将她扶住,“嬷嬷,他们打你了是吗?他们干嘛打你啊。”
孙嬷嬷虚弱得不行,脸色很苍白,可却仍是努力地对着姜玲珑扯出了一丝笑容,拍着她手,轻声道:“小姐,老奴没事……噗!”
话音未落,一口血就喷了出来。
姜玲珑心都碎了,一把就抱住孙嬷嬷的脖子,紧紧的。哽咽地哭,“嬷嬷,你干嘛去跟他们争论啊,他们非让我嫁,那就嫁吧,嫁谁不是嫁呢。”
孙嬷嬷抱着她,也哭,“可那四王爷……”
“没事的,嬷嬷,我不怕,我不嫌弃他。”姜玲珑吸吸鼻子,抬手擦了擦眼泪,又道:“嬷嬷,你不总说我是个带福气的吗?兴许等我嫁过去,那四王爷就好了呢?我会好好照顾他的。”
孙嬷嬷见自家小姐这么懂事,这么乐观,心里头却是酸涩难受,抱着她痛哭,“小姐,是嬷嬷无能,没本事护着你啊。”
姜玲珑弯着身子,小手一下又一下的,轻轻拍着孙嬷嬷的肩膀,声音软软的,一声又一声,“没事,没事呢……”
☆、3.第3章
时间过得很快,转眼便已到了大婚的日子。
姜玲珑没有娘亲,舅娘龙氏就代替着她的娘亲,为她梳头。
自己的女儿不必嫁给那残废,龙氏欢喜得紧,帮姜玲珑梳头的时候,脸上一直挂着笑,嘴里念念有词,“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……”
姜玲珑听着舅娘的话,心里却十分地酸涩。
昨日,她偷听到孙嬷嬷和梅香在外头悄悄讲话,说那四王爷伤得很重,她嫁过去,怕是要守活寡的。
她平日看话本子多,嬷嬷那话虽然没有明说,但她却是听明白了。既是守活寡,又哪里来的儿孙满地呢?
虽然答应嫁过去,但心里却仍是有些委屈的。
头发梳好,宋宝珠从外面走了来,手里拿着一个首饰盒子,“玲珑妹妹,我给你拿首饰耳环过来了。”
她欢欢喜喜地走进来。
姜玲珑从镜子里看见宋宝珠喜笑颜开的样子,心里有些难受。
明明是她要嫁人,可舅舅舅娘,还有二表姐,却比她还要开心。
她当然知道他们开心的原因了。毕竟,这跳入火坑的人不是他们。
姜玲珑心里酸涩,垂着头,索性不再看他们。
宋宝珠走到龙氏跟前,将首饰盒打开。
孙嬷嬷在旁边够着头悄悄看了一眼。这一看,眉心就皱了起来,忍不住说:“二小姐,您是不是拿错了啊?老奴记得,王府送来的耳环是一对血色通透的玛瑙坠子,非常珍贵也。”
王府之前送来聘礼,其中有一对耳环,非常地漂亮。因为装耳环的木盒很特别,盒面上有一朵白色的祥云,祥云旁边有个牧羊的少女。
因为盒子特别,所以孙嬷嬷就记得特别清楚。刚刚宋宝珠将盒子拿来的时候,她还以为是要给自家小姐戴上那对非常漂亮的耳环。可此刻探头去看,却哪里是之前看见的那一对,分明变成了一对非常普通的耳环。
孙嬷嬷心头愤然。想必是被宋宝珠给顺手换了去。
正想着,宋宝珠就朝着她看来,“孙嬷嬷,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这盒子我之前从未打开过,你这么说,可是怀疑我偷偷掉包了?”
宋宝珠语气很冲,像是要吵架似的。
姜玲珑不愿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闹出事情来,忙笑着打圆场,“表姐别生气,嬷嬷她不是那个意思。嬷嬷年纪大了,有时候记性不大好,你莫要放在心上。”
“就是就是,多大点事儿,大喜的日子,大伙儿可都高高兴兴的啊。”龙氏岂会不了解自己的女儿?那日聘礼送上门的时候,她一眼就相中那对血色的玛瑙耳环,嚷着想要回去。丈夫不准她拿,她还因此发了好一顿脾气。
刚刚她过来的时候,忘记了将那耳环拿过来,本来是想喊丫鬟回去拿的,女儿嚷着要自己去拿。
这拿过来,里头的东西就变了样儿,必然是被这丫头给偷偷换掉了。
龙氏心里跟明镜似的,自然也不想闹大。也还好姜玲珑性子软弱,换个厉害的,指不定要闹一通。
虽然没有那漂亮的玛瑙点缀,但姜玲珑天生就是个美人坯子,即便是粉黛不施,也依然能美得令人挪不开眼睛。
一身红装,面容洁白,巴掌大的小脸,光洁饱满的额头,小巧圆润的鼻子,嫩粉色的樱桃小嘴,每一处五官都完美得挑不出丝毫的瑕疵。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,美得不可方物。
孙嬷嬷瞧着,心里甚是为自家小姐感到骄傲。
她家小姐天生丽质,就算完全不打扮,也比她宋宝珠好看。那耳环被她抢去便抢去,人不好看,再好看的首饰也戴不出一朵花儿来。
这般想着,孙嬷嬷心头那口气儿才顺畅了些。
在屋里等了会儿,喜娘欢喜跑来,一甩手绢,高声叫,“吉时到!请新娘子出闺阁吧!”
“诶!宝珠快,把玲珑的盖头拿来!”龙氏欢喜得厉害,总算把这扫把星给送出门来。
盖头盖下来,遮住了眼睛。
姜玲珑心里突然噗通跳了下,终究还是紧张。
真的要嫁人了,做梦也没想到,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。
也不知那四王爷,能不能好起来?
她真的,不想守活寡啊。
☆、4.第4章
慕容恒行动不便,来接亲的是他的七弟慕容深。
慕容深站在台阶下,见新娘子被搀扶出来,不由得打量了几眼。因顶着盖头,看不见脸,但人很瘦小,单薄得紧。
慕容深暗自同情,这么个瘦弱的小丫头哪里经得起他四哥的折腾?
自打四哥腿废了以后,性子就变得十分暴躁,发起脾气来,府里没人敢接近他。
这宋家的姑娘嫁过去,怕是要被当出气筒了。
慕容深兀自想着,姜玲珑已经由喜娘和舅妈一起搀扶出来。
慕容深上前一步,对着姜玲珑喊了声,“嫂嫂好,四哥身子不适,特由我来替他接亲,还望嫂嫂多担待些。”
姜玲珑听得这话,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难受起来。
这就是她的命运。被迫嫁给残废之人不说,就连成亲的仪式都是和别人……
她垂着头,心里酸涩。
慕容深没有牵姜玲珑手,是喜娘将她搀扶进花轿的。
花轿起,唢呐号子声又热热闹闹地吹了起来,鞭爆声乍然响起的时候,姜玲珑吓了一跳。
听着这外头的热闹,她没有一点欢喜,躲在花轿里,眼睛却发酸,想起了小时候,娘亲总说:我们家珑儿又美又聪慧,将来的丈夫定也是个人中之龙。
听嬷嬷说,慕容恒以前的确是人中之龙,长得无比的英俊,文武双全,更是声名赫赫,百战百胜的大燕战神。
那时候,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们排着队都想嫁给他,就是宋宝珠以前也是做梦都想当四王妃的。
哪知如今却落得个残疾,以前那些爱慕他的小姐们全都避之不及,想来也是可怜。
花轿在城里头转了两圈,终于停在了四王府门口。
姜玲珑心里又突突地跳了跳。
慕容深在外头接她下了花轿。
从迎接到拜堂,所有的仪式都是由慕容深代替的。
送入洞房的时候,姜玲珑心里不大痛快地想:该不会洞房也由人代替吧?
不过,事实证明,她真是想太多了。
因为,她等了很久,婚房根本没有人来。
想必那四王爷是真的不能人道了吧?否则,怎么会连洞房都不来?
这般想着,姜玲珑忽然也不知自己该失落还是该庆幸。
听见孙嬷嬷和梅香在外面哭,“咱们小姐也真是太可怜了,小小年纪,就要守一辈子活寡。”
大概是怕她听见了,两个人特意压低了声音。
不过,姜玲珑还是听见了。
守一辈子活寡,想起来,好像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情。是不是跟做尼姑差不多了呢?
姜玲珑躺在床上。她怕冷,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。
房里熄了灯,乌黑的大眼睛在黑暗里发着光。
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?嫁都嫁了,真就是守活寡,她也没办法啊。
姜玲珑这性子,不太喜欢想些有的没的,自寻烦恼。她只想了一会儿,索性便闭上眼睛,呼呼大睡了。
一夜好眠。
次日,姜玲珑还睡得迷迷糊糊,孙嬷嬷在床边不停唤,“小姐,小姐该起来了。”
她一边唤一边轻轻推了推姜玲珑。
姜玲珑揉了揉眼睛,睡眼惺忪地张开,“怎……怎么了?”
她有些不清醒,说话含含糊糊。
孙嬷嬷道:“小姐,天亮了,你得过去跟王爷请安,待会儿还要跟着王爷进宫给皇上皇后太后娘娘敬茶。”
姜玲珑听着,小脸顿时紧巴巴地皱了起来。
怎么嫁个人还有这么多规矩啊?
她不想去,可怜巴巴地望着孙嬷嬷,撒娇道:“嬷嬷,我可以不去吗?”
孙嬷嬷摇头,叹气道:“小姐,老奴知道您委屈,可既然嫁入了皇室,这些规矩礼仪却是半分也怠慢不得的。否则,稍有差池,惹恼龙颜,最终吃苦的人,还是您自己啊。”
“……”
说了这么多,姜玲珑只知道这个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,她必须跟着自己那‘新婚夫君’一起,进宫请安。
路上,孙嬷嬷道:“我打听过了,王爷这会儿正在前厅吃早餐,小姐你这会儿过去,还能跟王爷一块儿吃呢。”
姜玲珑撇撇嘴,腮帮子鼓鼓的,有些使气地道:“我干嘛要和他一块儿吃,他又没喊我。”
想来这位王爷是极不待见她的。可心里又有些不服气。她都没嫌弃他呢,难道他还嫌弃她吗?
明知今日要进宫给长辈见礼,却连吃饭也不差个人来喊她,真够小气的。
由此,姜玲珑对自己这夫君的第一印象实在不大好。
然而,当她到了前厅,还没来得及进去,就听见里头噼里啪啦一阵巨响。
姜玲珑一怔,眼睛紧紧盯着前面。
厅里传出一声怒喝,“滚!全都给本王滚出去!!”
怒喝声一起,就见丫鬟仆人们全都惨白着脸从里头狼狈逃出。
每个人都在发抖。
站在外面,又都不敢走远。
“你也给我滚!”
又是一声怒喝,这回滚出来的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,头发花白,六十来岁的样子。
突然,前厅的大门被‘砰’地一声关上。
外面,有几个丫鬟都被吓哭了。
“福管家,这可怎么办啊?”一名还算淡定的丫鬟,询问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。
姜玲珑就站在不远处,瞧着。
原来这位是府里的管家。
那名丫鬟穿着绿色的褙子,与其他穿粉色短衫下衣的丫鬟们格外不同。
想来,也许并非是个丫鬟。
王福也是急得不行。自家王爷打从出事以后,整个人的状态都非常地糟糕。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。脾气也是暴躁到不行,刚刚就因为一个丫鬟不小心将茶水洒到了他的衣袖上,便如此大发雷霆。
正着急着,抬头,视线突然落到了姜玲珑身上。
在这之前,王福并没有见过姜玲珑,但见她的穿衣打扮,心里顿时明镜儿似的。
眼睛一亮,快步上前,“老奴给王妃娘娘请安,娘娘吉祥。”
说着,便跪到了地上。
其余丫鬟下人们见状,也全都跟着跑了过来,在姜玲珑面前跪了一地,高喊,“奴才们给王妃娘娘请安,娘娘吉祥。”
“诶,都起来吧。”姜玲珑虽说也是宋家的小姐,但自幼寄人篱下,何尝像这般被人跪拜过。她不习惯,也不喜欢。
话音落,下人们才纷纷站了起来。
这么多下人请安,幸好孙嬷嬷早有准备,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,分发给大家,“这是王妃娘娘的一点心意,辛苦大家了。”
大伙儿一见有红包拿,方才那股紧张不安的气氛顿时消散了不少,一个个又全都跪下,高声,“多谢娘娘赏赐!”
姜玲珑忙道:“都起来吧!”
跟着,问王福,“里面怎么回事?”
提到这个,王福就忍不住叹气,“王爷已经好些日子没好好吃过饭了,刚刚一个丫头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王爷的衣袖上,这不,王爷正发火吗。”
姜玲珑听言,皱了皱眉,“他脾气这么坏啊?”
这么坏脾气,可不是很难伺候吗?
王福摇头,“以前并不是这样的。以前王爷脾气虽然不算好,但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暴躁。如今这样,却都是因为……”
说着,却突然说不下去了,沧桑的眼里,闪烁着泪花。
想来,他们家王爷,十四岁领兵出征,保家卫国征战沙场十余年,什么时候不是意气风发、威风凛凛的模样?
可现在却只能坐在轮椅上,过着这般看不见未来看不见希望的生活,心里再强大,恐怕也难以承受。
王福擦了擦眼泪,心里实在难受。
姜玲珑往深处想想,忽然也有些同情起慕容恒。
她问:“王爷平日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吗?”
王福摇头,叹气道:“王爷素来不挑食,什么都吃。不过,现在却是什么胃口也没有,这么下去,身体可怎么受得了啊。”
想着,眼泪又蓄满了眼眶。
姜玲珑想了下,抿抿唇道:“我给王爷做点吃的吧,我做的东西都还挺好吃的。”
她这话一出,旁的那个穿绿色褙子的丫鬟忽然问了她一句,“娘娘还会做吃的?”
姜玲珑看向她,点点头,“是。”
绿意道:“王妃娘娘可真是多才多艺。”
从姜玲珑出现那刻起,绿意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。
她没想到,这个王妃竟然生得这么美。
偏偏,又美而不媚,因为长了张小圆脸,肉嘟嘟的,漂亮的脸蛋又平添了几分娇俏,一副清纯无害的样子。
看着看着,心里,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恐慌感。
姜玲珑察觉到绿意一直打量着她,心里微恼。不知为何,她觉得这个丫鬟看她的眼神莫名有些古怪。
“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?”她看着她,眼神有几分冷意。
绿意吓了一跳,“没……没有,娘娘。”
“那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?”姜玲珑盯着她,质问了一句。
她并未发火,语气也很平淡。可不知为何,却令绿意听得心头颤了一下,莫名害怕。
她立刻‘噗通’跪到了地上,“娘娘恕罪!奴婢……奴婢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“算了,起来吧。”姜玲珑倒也不是故意与她为难。
只是,她初来王府,第一天就有丫鬟敢不顾主仆有别,毫不避讳地打量她,只怕是不把她这个王妃看在眼里。
当然,她也不是想让别人多尊重她,可也不想让人觉得她是好欺负的。未来还有那么长的时间,若是第一天就让人觉得好欺负了,将来在府上怕是会不好过。
姜玲珑心思单纯,但她并不傻,该懂的道理,都懂。
她看了眼绿意,跟着才侧头看向王福,“福伯,麻烦你带我去一下厨房吧。”
☆、5.第5章
姜玲珑的父亲还在世时,是扬州一带大名鼎鼎的厨子。
虽然父亲过世得早,但姜玲珑毕竟是名厨的女儿,身上多少还是有点做菜的天赋。
因为还赶时间进宫,就简单给慕容恒做了几个生煎包。
包子在锅里煎的时候,肉香混着芝麻葱花,满室飘香。
王福在旁边瞧着,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。
他是万万没想到,这王妃娘娘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。进门第一天就亲自下厨给王爷做早餐,如此贤惠,他家王爷有福了啊!
心里,顿时这小王妃心生好感。
姜玲珑带着做好的生煎包往前厅去。
前厅门依然关着,可见慕容恒还在里面。
姜玲珑走到门口,想到他刚才的怒喝声,顿时有些紧张。
孙嬷嬷担心地望着她,“小姐……”
姜玲珑吸了口气,抬手推开了门。
门刚打开一半,还没来得及进去,迎面一个茶杯就猛地砸了出来,怒喝声骤然响起,“滚!”
姜玲珑险些被砸中,幸好往边上躲了一点。
她整张脸都吓白了。这……这慕容恒不会打她吧?
刚刚还有些同情想关心他,这会儿顿时就打起退堂鼓来了。
“福……福伯,要不……还是你给送进去吧。”姜玲珑胆战心惊的,将手里的餐盘递给王福。
王福脸色顿时惨白,忙往后退了两步,“娘娘,老奴不敢啊!”
他刚刚已经被赶出来了一次,这会儿再进去,简直就是去送死的。
姜玲珑回头,院子里站了一大片下人,一个个脑袋垂得低低的,生怕被点名。
姜玲珑无奈,深吸口气,硬着头皮跨步进了屋。
进去以后,却见男人坐在地上。
碗碟子碎了一地,满屋子狼藉。慕容恒手心被陶瓷片割碎,整只手掌都是血。
“天啊,你怎么坐在地上?你受伤了!”姜玲珑看着慕容恒这般狼狈的样子,下意识地将门关上,不让外面的人看见他。
他应该,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吧。
姜玲珑忙将手里的托盘放到桌上,跑到慕容恒面前,蹲身想将他扶起来。
哪知,手刚拉住他胳膊,却被他猛地甩开。他阴沉着脸瞪着她,浑身散发着强烈的戾气,“谁让你进来的?滚出去!”
姜玲珑被他吼得心口颤了颤,下意识地咬紧了唇。
良久,看着他,声音很轻很轻地道:“我不碰你,你也别赶我走行吗?要是你需要我,我再帮你好吗?”
他看起来真的很可怜。
大概是从椅子上摔到地上来的,因为双腿被废,所以没办法自己站起来。她想帮他。虽然嫁他并非自愿,但既然已经嫁了,他便是她一辈子的丈夫,她应该照顾他的。
姜玲珑这样想着。
慕容恒楞了下,这才仔细看着她,英气的眉毛紧紧拧着,“你是谁?
姜玲珑看着他,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,道:“我是你娘子啊。”
慕容恒脸上闪过一丝惊讶,转瞬即逝。
随即,眉毛却是拧得更紧,厉声道:“出去!”
姜玲珑咬了下唇,下一秒,却是往他跟前又蹲了两步,搀住他胳膊,“相公,我扶你起来好不好?我知道你不想让人看见你脆弱的样子,可我是你娘子,我不会嫌弃你的,让我照顾你,好不好”
软软糯糯的声音,好像有魔咒似的。
慕容恒察觉到她在扶着自己,但这一次,却没有再挥开她。
他看着她。
她身体瘦小且单薄。
脸很小,圆圆的,有些婴儿肥。水汪汪的大眼睛又黑又亮,闪闪发光着,小巧的鼻子挺俏,嘴唇粉粉嫩嫩,像颗娇艳欲滴的小樱桃。
原来这就是皇祖母赐给他的女人?
她居然说,不嫌弃他?
被扶着坐回轮椅上,慕容恒目光复杂地盯着她。半晌,才开口,嗓音低沉,“多少岁?”
他浑身的戾气收敛不少,姜玲珑心里微松了口气,回道:“今年十五了?”
慕容恒眉头又皱了起来。难怪看着小,竟然才只是十五岁,足足比他小了十岁。
姜玲珑将托盘里装着的生煎包端到慕容恒面前,递上筷子,“相公,你吃点东西吧,这可是我亲手做的。我厨艺还行,你尝尝看。”
“你还会做吃的?”慕容恒愈发觉得眼前的这个王妃和他想象中很不一样。
新娘子进门第一天,竟然亲自下厨为他做吃的。
他本以为,她会和其他女人一样,对他避之不及,嫌弃他厌恶他。
长久抑郁痛苦的内心,在这一刻,忽然照进了一缕阳光。
下意识地接过了筷子。
姜玲珑见他情绪稳定了不少,眼睛弯弯的,顿时就笑开了,“这就对嘛,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做其他的事情啊。”
慕容恒目光深深地看着她。他从来没见过,哪个女人笑得像她这样好看。像冬日里的一束阳光,将这片寒冷的天都照得暖和了起来。
姜玲珑见他肯吃东西了,笑眯眯道:“你先吃着,我去让人请大夫过来。”她指了指慕容恒受伤的手掌。
说着,便准备转身。
慕容恒忽的拉住她手腕,眼睛看着她,低声道:“拿药过来就行,别叫人。”
姜玲珑怔了两秒,随即便反应过来。他果然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狼狈的样子。
她冲他笑,回他,“我知道了。”
姜玲珑跑出去让人打水和拿金疮药。
丫鬟们忙忙碌碌,很快就将水和金疮药准备好。
姜玲珑站在门口,正准备去接。台阶下的绿意却先她一步将金疮药和水盆接过。
她转过身,上了台阶,笑盈盈地对姜玲珑道:“王妃娘娘,还是让奴婢来吧,您是千金贵体,这伺候人的事儿哪里能劳烦您啊。”
说着,就要往屋里走。
姜玲珑伸手拦住她,道:“给我吧,王爷不让外人进去。”
说话间,一把将水盆接过。随即,便转身进了屋去。
房门再次从里面关上。
绿意被关在外面,悄悄地咬紧了牙齿。
“相公,金疮药来了……”
姜玲珑往餐桌前走去,刚准备给慕容恒包扎呢,却见他面前的煎包竟然一个都没吃。
姜玲珑不由得咬了下唇,走上前去,“相公,你怎么不吃啊?”
说着,将水盆放到地上。
想了想,又忍不住自荐道:“我做的煎包很好吃的啊。”
慕容恒看着她,面无表情地抬了下流满血的右手,一言不发。
“……”姜玲珑楞了两秒,顿时反应过来,慌忙蹲到地上,“你等等啊,我马上帮你包扎伤口!”
她蹲在地上,将毛巾得微干,跟着抬起头,一只手握住慕容恒受伤的右手,一只右手拿着毛巾帮他轻轻擦拭伤口。
怕他疼,嘴凑在他手边,轻轻吹气。
微热的呼吸吹在慕容恒的伤口上,微微发痒。
慕容恒低垂着眸,看着面前的女人很认真地帮他处理伤口。她垂着眼睛,睫毛又长又密,像把小刷子在眼下盖上一层浅浅的阴影。白皙的小脸上,有一层短短的透明色的小绒毛。
慕容恒忽然想到了一种毛绒绒很可爱的小动物。
莫名的,烦躁的心渐渐宁静了下来。
包扎好伤口,姜玲珑从地上站起来,跟着就坐到慕容恒旁边的凳子上,将筷子拿起来,夹起一个煎包,喂到慕容恒嘴边,“相公,我喂你。”
慕容恒抬眸看她。
姜玲珑睁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,筷子又往前喂了喂,“相公,吃啊。”
打从出事以后,慕容恒吃什么都没有胃口。他心情不好的时候,能饿上几天几夜不吃任何东西。
可现在却突然像中了邪似的,当姜玲珑把食物喂到他嘴边的时候,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。
没一会儿,碟子便空了。
姜玲珑笑眯眯的,特别高兴,“怎么样?我厨艺不错的吧?”
慕容恒看了她一眼,惜字如金地‘嗯’了一声。
姜玲珑见他态度冷淡,不由得撇撇嘴。心想,这态度也太敷衍了。
不过,她却不知道,慕容恒打从出事以后,对谁都没有好脸色过。能用这样的态度对她,已经是非常给她面子了。
“听我的嬷嬷说,我们现在是不是要进宫给见礼?”
慕容恒轻点了下头,道:“是,走吧。”
说着,便自己去转轮椅的脚轮。
他双腿完全无法使力,右手又受了伤,根本很难移动那个轮椅。
姜玲珑急忙上前,“相公,我帮你推啊。”
慕容恒微怔了下,抬头看向她。目光坦然,眼神清澈,脸上没有半分伪装,是真的在关心他。
慕容恒好奇问了一句,“你真是宋凌天的女儿?”
宋凌天竟然也能教出这么好的女儿?
正想着,却见姜玲珑摇摇头,“不是的,宋凌天是我舅舅。”
慕容恒眉心微蹙了下。皇祖母不是说把宋家的女儿赐婚给他么?怎么会变成宋凌天的外甥女了?
他看着她,忽然问了一句,“嫁给我,不委屈吗?”
☆、6.第6章(修)
姜玲珑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,抿着唇,很是认真地望着他,“你想听实话吗?”
直觉告诉慕容恒,她所谓的实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!
脸色陡然一黑,“你还是别说了!”
姜玲珑:“……”
姜玲珑推着慕容恒从屋里出来。
王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。
稀罕!稀罕啊!
自打王爷出事以后,腿脚便无法正常行走。
王爷起初连轮椅都不肯接受,非要自己站起来走。可一次又一次跌倒失败,最终还是只能接受轮椅。
但王爷心气盛,自尊心又极强,从不准任何人碰他的轮椅,即使自己很艰难才能将轮椅推得挪动几步,也决不允许任何人帮他。
这会儿见姜玲珑推着慕容恒出来,王福心情激动无比激动。
他急忙跑上前,不敢跟慕容恒说话,就小声问姜玲珑,“娘娘,王爷……吃饭了吗?”
姜玲珑笑眯眯的,骄傲道:“当然!我做的东西那么好吃,王爷吃得一个都不剩呢!”
慕容恒蹙了蹙眉。心里暗自想,这丫头对自己的厨艺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强烈的自信?
他可以说,很咸吗?
“相公?我问你话呢,我做的煎包是不是很好吃?”
姜玲珑问了两遍,慕容恒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。
抬眸看了她一眼,随即,一本正经地昧着良心“嗯”了一声。
得了夸奖的姜玲珑高兴地嘿嘿一笑,“我就知道相公喜欢,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啊。”
慕容恒眼皮一跳,想到那咸得要命的包子。
“…………”
~
进宫以后,有小太监已经在门口候着,领着他们往慈安宫的方向去。
慈安宫是皇太后住的地方。
姜玲珑悄悄问慕容恒,“我们不用去给皇上和皇后敬茶吗?”
慕容恒嗓音冰冷,“父皇没在宫里,至于皇后,没那个必要。”
没一会儿,便到了慈安宫。
姜玲珑来的时候还很紧张,怕皇太后是个不好相处的老太太,跪在地上敬茶的时候还紧张得差点摔了杯子。
哪知皇太后却慈祥地笑了起来,道:“你这丫头,紧张什么?哀家还能吃了你不成?”
姜玲珑听见声音,微微一怔。鼓着勇气抬头。皇太后慈眉善目,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容,跟她想象中威严不苟言笑的样子完全不一样。
姜玲珑看着她,渐渐的,心里就踏实了下来。
皇太后对姜玲珑也很满意。虽然瘦了点,不过小脸肉嘟嘟的,一看就很有福气。
敬茶完毕之后,皇太后给姜玲珑送了见面礼,跟着就站起来,道:“玲珑,你跟哀家进来一下。”
说着,就往内殿走去。
姜玲珑顿时又紧张起来。
太后要跟她说什么,不能就在外面说吗?
她不安地望向慕容恒,慕容恒对她点了点头,目光深深地看着她,“别怕,我在外面等你。”
姜玲珑看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睛,莫名的,心里安定下来。
她深吸口气,跟着往内殿走了去。
进去以后,皇太后已经坐在塌上等她了。
姜玲珑忙走过去,乖巧的,喊了一声,“皇祖母。”
皇太后拍拍她旁边的位置,“乖,过来坐。”
皇祖母态度温和,姜玲珑心情放松不少,乖乖坐过去。
皇太后拉着她手,道:“玲珑啊,是这样的,哀家之所以叫你进来,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你。”
皇太后神色很严肃,姜玲珑紧张地看着她老人家。
“哀家听说,昨日洞房,恒儿并没有来是吗?”
提到洞房的事情,姜玲珑顿时有些害羞,低着头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哎,我就知道。”
说着,皇太后将下人们都遣了出去。
屋子里,只剩下姜玲珑和她两人。
皇太后这才深叹了口气,拍着姜玲珑的手,道:“玲珑,这里没有外人,哀家也不怕跟你说得明白一些。你也看见了,恒儿现在双腿被废,有些事情,只怕不是很方便,你做妻子的,要主动些才好。”
姜玲珑愣了愣,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皇太后索性跟她说得更明白一点,道:“就是子嗣的问题。恒儿出事以后,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,哀家之所以这么急着给他赐婚,就是希望能给他一些念想。
他之前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里,不吃不喝,连活着的意志都丧失了。如今娶了妻,若是能尽快拥有子嗣,他身上有了责任,自然会打起精神来。玲珑,你明白哀家说的吗?”
皇太后说完,目光紧紧地看着姜玲珑。
姜玲珑听得一愣一愣的。
皇太后说了很多,但实际上就是催着她赶紧要孩子,让慕容恒有所牵挂,能打起精神来,好好活着。
姜玲珑想到今早,慕容恒摔倒在地上起不来,那样狼狈不堪的样子,心里忽然揪着疼了一下。
其实看得出来,他状态的确很差。
换做是她,人生遭遇这么大的变故,估计早就撑不住了。
可是,生孩子这种事情,她一个女孩子能怎么办啊?
而且……不对啊,不是说慕容恒不能……
姜玲珑顿时心乱,想寻个借口推拒。
然而,这时候,皇太后却突然站起来走到书桌前,从里面拿出一本书。
跟着,又走回榻前,将厚厚一本书交给了姜玲珑,道:“这本书,你拿回去慢慢看慢慢学,哀家等着你的好消息。”
太后给姜玲珑的书,是本珍藏的春宫图。
姜玲珑只翻了一页,就脸红心跳,快速将书合上了。
皇太后看着她害羞的样子,笑了笑,道:“别害羞,这些事情,迟早要经历的。”
姜玲珑脸更红了,慌慌张张地点头。
从内殿出来,慕容恒一眼就瞧见姜玲珑满脸通红的样子,低眸,就见她手里抱着个用黑色布包包起来的东西。
他微挑了下眉,问:“怎么了?脸红得这么厉害?”
姜玲珑一看见慕容恒,莫名就想到刚刚书里的画面,心跳顿时加快,使劲摇头,“没,没事!”
“你手里拿的什么?”
“没什么!”姜玲珑下意识将手里的东西抱紧。让慕容恒发现,她就没脸活了。
这皇祖母也真是,第一次见面就送她这么份“礼物”,好难消受。
姜玲珑将那布包递给随她一起进宫来的梅香,悄悄叮嘱她,“拿好,千万别让人看见。”
梅香甚少见到自家小姐如此严肃的模样,深知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,很是慎重地点头,“我知道了,小姐。”
姜玲珑空出手来,帮慕容恒推轮椅。
出宫的时候,途经御花园。
迎面,一名身穿明黄色长袍,肩上披着黑色大氅的年轻男人,正往这边走来,他身后,跟着一队带刀的大内侍卫。
那男人穿的是太子服饰,身份显而易见。
慕容恒扫了一眼,冷声对姜玲珑道:“走旁边条路。”
“啊?”
姜玲珑愣了下,虽然不知慕容恒为何突然要避开,但还是立刻就照做了。
然而,刚掉头,就听见一道身后响起一道洪亮的男声,“站住!”
一声吼,吓得姜玲珑立刻就停了下来。
慕容玺大步走到慕容恒面前,居高临下地瞧着他,“呵呵,四弟,怎么见着大哥就躲呢?就这么没脸见人吗?”
慕容玺话音刚落,姜玲珑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,没等慕容恒开口,就道:“太子这是什么话?我相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?!”
姜玲珑话音一落,慕容恒和慕容玺都愣住。
慕容恒愣住,是没想到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丫头,竟然会为了他,跟太子顶嘴。
慕容玺愣住,是没想到,居然有女人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。
狭长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,慕容玺目光紧紧地盯着姜玲珑,“你就是宋凌天的女儿?”
姜玲珑看了他一眼,懒得搭理他,推着慕容恒就准备离开。
还没走两步,慕容玺身后的两名侍卫,便横刀拦在她脖子前。
“放肆!”慕容恒突然厉喝,没见他动作,却见前一秒还拦在姜玲珑面前的侍卫,突然惨叫一声,倒在了地上。
眼睛大睁着,人却已经死了,额头上插着一把小匕首。
姜玲珑第一次看见死人,吓得脸色惨白,双手不住地发抖。
慕容恒握住她手,轻轻捏了一下,仿佛无声在说:“别怕。”
姜玲珑慌张地移开了视线,本能地地握紧了慕容恒。
一切都发生电光火石之间,速度非常快。甚至没有人看见慕容恒是怎么动手的。
剩下的侍卫见同伴突然死去,全都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,离慕容恒远一些。
打从慕容恒双腿被废,所有人都以为他彻底成了一个废人。却忘了,慕容恒征战沙场十多年,是往城墙一站,就能将敌军吓破胆的地狱修罗。
即使废了双腿,手上的功夫却不曾落下。
慕容玺震惊得瞪大了眼,他万万没料到,残废了的慕容恒竟然也还有如此身手。
“四弟!你这是什么意思?!”他愤怒地瞪着慕容恒。
这混账!从前便处处压他一头,如今成了残废,竟然还敢杀他的人!
慕容恒脸色阴冷,嗓音如冰,目光冷淡地盯着慕容玺,“大哥没看见吗?这狗奴才,竟敢把刀架在本王王妃的脖子上。直接杀了他,算是便宜他了。”
他语气轻飘飘的,仿佛杀个人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,不值一提。
慕容玺被堵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,脸色实在难看。
自己的人被杀,无疑是在打他的脸!
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,这慕容恒分明是没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!
慕容玺只觉得跟吞了苍蝇似的憋得慌。
事到如今,这残废凭什么还这么嚣张?!
慕容玺身为皇帝长子,是命定的太子。不过他资质平庸,这几年,皇帝已经动了废他的念头。而慕容恒却是文武双全,无论是治国还是行军,都乃人中之龙,是难得的奇才。
皇帝甚是喜欢自己这四儿子。每每看着自己的四儿子,再对比慕容玺,便对慕容玺感到厌烦地无比。
因常拿慕容恒和慕容玺做比较,慕容玺备受打击,从小到大,便将慕容恒视为眼中钉肉中刺。
如今慕容恒变成残废,他便恨不得将他踩进泥土里。
突然,笑了一声,“四弟说得对,这狗奴才确实该死。”
说着,面上忽然做出一派关心的样子,转了话题,“对了四弟,有件喜事忘了告诉你,明心怀孕了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观察慕容恒的表情。
虽然慕容恒面上没有什么表情,好像完全无所谓的样子。
可慕容玺心里还是无比痛快,想到自己每晚将慕容恒的青梅竹马按在床上狠干,心里就非常骄傲。
这些年来,慕容玺一直以为慕容恒喜欢明心。当初之所以娶她,也是为了让慕容恒痛苦。
然而,他却不知,慕容恒根本从来没有喜欢过明心。虽然是一起长大,但顶多将她当妹妹而已。
所以,当慕容恒听见明心怀孕的时候,只是面色平静地说了句,“恭喜。”
慕容玺听言,却还是以为他是在强撑,心里十分舒畅。
笑了声,又道:“四弟,等明心生下孩子,我把孩子过继给你吧。你看你现在这样子,怕是也没办法生孩子了。”
他最后一句声音特别大,过路的宫女太监甚至是后宫娘娘全都听见了。
慕容玺这话,言外之意,就是在讽刺慕容恒不能人道。
这种侮辱,对男人而言,绝对是致命的。
慕容恒依然不动声色,看着慕容玺的眼神,幽深得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。
他的眼睛像一汪古谭水,深邃不可见底。
姜玲珑听得眉头紧皱,她忍不住,强忍着怒气说了一句,“太子殿下的孩子还是自己养着吧!至于我相公有没有孩子的事情,就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!”
慕容玺又被姜玲珑怼了一次,脸色骤然阴沉,“你这是什么态度?!男人说话哪有女人插嘴的份上!谁给你胆子,敢这么跟本太子说话的?!”
慕容玺气得胸口都要炸开了。他堂堂的太子,哪个女人见到他不是上赶着扑上来?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这样对他说话!
“我给的。”慕容玺话音刚落,慕容恒突然轻飘飘地回了一句。
慕容玺皱眉,看向轮椅上的男人。
只见慕容恒抬着头,目光傲然地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道:“我给的胆子。怎么,大哥还想治她罪吗?”
“慕容恒,你——”
慕容玺险些撕破脸皮,但转念想到兵符还在慕容恒手里,现在还不是彻底得罪他的时候。
他深吸口气,将满肚子火气压下,道:“四弟,做哥哥的还是得提醒你一句,这女人,可宠不得,宠翻了天,以后可就管不住了!”
慕容恒轻笑一声,“劳大哥费心,不过,本王的王妃,本王就喜欢宠着。”
慕容恒这话,听得姜玲珑心口颤了颤。她看向他,忽然,悄悄地红了脸。
☆、7.第7章
回家的路上,姜玲珑一直没说话,脑海里全是慕容恒最后跟太子说的那句话:本王的王妃,本王就喜欢宠着。
想起来,整颗心都在不受控制地“砰砰砰”地跳,仿佛一朵烟火在心内轰然绽放开来。
姜玲珑抿着嘴偷偷笑,心里莫名地欢喜。
回到家,姜玲珑问:“相公,你房间在哪里?我推你过去吧。”
慕容恒抬头看着她,“你说呢?”
“……”姜玲珑一脸茫然,“我不知道啊。”
她昨天才进门,怎么会知道他的房间在哪里?
慕容恒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随即才道:“你我既是夫妻,自然要住在一起的。”
姜玲珑睁大眼睛,“是……是吗……”
“走吧,推我过去。”
姜玲珑犹豫了下,便点点头,将慕容恒往她住的院子里推去。
他们俩是夫妻,的确该住在一起的。
只是……
她悄悄看了眼被梅香抱在胸前的黑色布包,想到太后的嘱咐,不免又犯起愁来。
可怎么办啊。
姜玲珑推着慕容恒进了屋。
这还是慕容恒第一次进自己的新房。一进屋,入目一片红色。红色的囍字,红色的烛台,红色的床帐和被子。
他从不喜欢红色,可今日瞧着,心情莫名地有些好。
“相公,我扶你去榻上坐行吗?”姜玲珑指了指窗边的矮榻,歪着头望着慕容恒,询问他的意思。
慕容恒“嗯”了声。
姜玲珑眯眼笑了笑,将他推到榻前,跟着便将他从轮椅上扶起来。
但别看慕容恒很瘦,其实还有些重的,姜玲珑费了好大劲儿也没能将他扶起来。
“梅香,过来帮帮我。”姜玲珑朝着梅香招招手。
梅香急忙跑上去。
姜玲珑退到一边,想和梅香一人扶一边胳膊,好将慕容恒扶到榻上。
哪知道梅香刚伸出手,都还没碰到慕容恒的胳膊呢,慕容恒突然眼神一厉,瞪着她怒喝,“滚开!”
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喝,吓得梅香浑身一抖,噗通就跪到了地上,不停磕头,“王爷饶命!王爷饶命!”
慕容恒黑着张脸,表情很难看。
姜玲珑整个人都懵了,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。她连忙蹲下身将梅香扶起来,不高兴地看向慕容恒,“你这是干什么呀?梅香扶你一下,还扶错了不成?”
慕容恒冷哼一声,脸色沉沉。
“你——”
“不是要扶我上榻吗?还不来扶?”慕容恒侧目扫了姜玲珑一眼。
姜玲珑使气,道:“我一个人扶不动的!”
“那就慢慢扶,本王有的是耐性。”
姜玲珑眉头皱了皱,咬着唇,恨恨瞪了慕容恒一眼。
她发现这男人脾气可真是古怪。
她尝试着又扶了慕容恒一会儿,可还是不能完全地将他扶起来,每次快起来的时候,力气一泄,慕容恒又跌坐回轮椅上。
额头都冒出细汗了,她下意识地往梅香身上看了看。还是想有个人帮她。
梅香见自家小姐又把视线投射过来,吓得浑身发抖,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,满脸惊恐。
姜玲珑:“……”
姜玲珑认命了。将慕容恒手拉起来,放在她的肩膀上。一手拉着他胳膊,一手扶着他背,微微弯腰,跟着,深吸了一口气,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,用肩膀将慕容恒给撑了起来。
肩膀几乎被压垮了,迅速地将慕容恒往榻上放。
慕容恒躺下的时候,连带她也一起倒了下去。
她下意识地想起身,慕容恒突然长臂一伸,揽住了她的腰。
慕容恒在她身后。两个人贴得很近,他温凉的嘴唇靠在她耳边,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她脖颈间,有些烫,又有些痒。
姜玲珑紧张得浑身都绷紧了。
孙嬷嬷和梅香见状,赶紧悄悄地退出了房间,将房门关上。
姜玲珑从来没跟男人靠这么近过,紧张得呼吸都停滞了。
慕容恒扣住她腰的手臂微微收紧,轻咬着她的耳朵,嗓音微哑,“生气了?”
姜玲珑咬着唇,不坑声。
慕容恒嗤笑了声。即使背对着姜玲珑,依然能想象出她生气的表情。一定是咬着嘴唇,鼓着腮帮子,圆圆的小脸,煞是可爱。
慕容恒嘴唇轻轻含着姜玲珑的耳垂,眸色微黯,嗓音更沙哑了几分,“姜玲珑,本王的身体只有你能触碰,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?”
姜玲珑耳垂忽然被含住,湿濡的,烫得她浑身发麻,意识混沌。
慕容恒话音落地的时候,她浑身猛地一震,终于从混沌的意识里回过神来。
难以置信的,回头,看向慕容恒。
慕容恒眉眼带笑,嘴角微勾着,手指挑起姜玲珑的下巴,笑问:“怎么样?还生气吗?”
☆、8.第8章
慕容恒的眼睛发着光,会放电似的。
姜玲珑对上他的视线,心脏就不受控制地噗通狂跳。
她紧紧地抿着唇,没有吭声。
慕容恒见她不答,微微低头。他这一低头,嘴唇几乎快贴到了姜玲珑的嘴唇上,声音微微上扬,再次问:“嗯?还生气吗?”
他声音低低的,有些哑,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姜玲珑的脸颊上,淡淡的薄荷味儿,很好闻。
姜玲珑脸烫得不行,小手推着他胸膛,开口,声音软得厉害,“你……你别靠我这么近啊,我都快不能呼吸了。”
她真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。
慕容恒微怔了瞬,随即,嗤笑一声,“这就不能呼吸了?想知道真的不能呼吸是什么感觉吗?”
他不仅没有松开姜玲珑,反而将她搂得更紧。
柔软的胸贴在他坚硬的胸膛上,慕容恒喉咙一紧,眸色微黯。
下一秒,便突然抬起她下巴,低头吻上了那张粉嫩小唇。
双唇相贴的瞬间,姜玲珑吓得心口一颤,猛然睁大了眼睛。仿佛一朵火花在脑海里骤然炸开。
她浑身僵硬无法动弹,牙齿下意识地紧咬着。
慕容恒试图更深入些,却发现这丫头咬着牙,浑身绷紧,表情紧张得跟上刑似的。
他抬起手,轻轻拍了下她屁股,哑声道:“放松些。”
姜玲珑被打了屁股,吓得“啊”地低呼一声,嘴微微张开。
慕容恒趁势吻住,往更深处探去。
“唔——”姜玲珑吓住,下意识地闪躲,可慕容恒却将她紧紧禁锢着。
她的身体,她的唇,她的呼吸,尽数被他吞咽。
姜玲珑被吻得喘不上气来,没人教过她,这种时候该怎么呼吸才对。
一口气窒息在胸口,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。
原来无法呼吸是这样的感觉,好像快死了似的。
慕容恒闭着眼睛,吻得上瘾,辗转吸吮,舍不得松开。这小丫头的唇又软又甜,是吃了蜜糖吗?
慕容恒从未尝过这样美好的滋味儿,贪婪地沉迷在其中。
他似乎终于重新找到活着的乐趣。
直到姜玲珑被吻得差点闭过气去,使劲推他的时候,慕容恒才终于松开她。
一得了自由,姜玲珑立刻捂住胸口,大口大口地喘气。
慕容恒看着她脸通红不停喘气的样子,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,眼神里满是宠溺,笑道:“你这丫头怎么就不知道呼吸?”
姜玲珑抿着嘴,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,道:“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经验丰富吗?”
嘴巴都被堵住了,她怎么知道该怎么呼吸?
慕容恒听言,眉梢微挑了下,随即,眼神暧昧地看着她,笑道:“没经验没关系,以后,为夫可以慢慢教你。”
“……”姜玲珑猛然又想起刚刚被慕容恒吻着的感觉,他纠缠着她,横冲直撞,她被吻得浑身发软。
想着,脸顿时又烧了起来。
她突然发现,这个相公有点坏啊。
【未完待续...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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